午后的阳光洒入皇帝的寝宫,将一片金黄的温暖投射在宫殿内。
宫中发生了令人不悦之事,皇后刻意穿着一袭淡雅的华袍,步履轻盈,缓步走进了皇帝的永福宫。
此时,皇帝刚用完午膳,便见皇后到来,心中不免有了几分猜测。
皇后先是恭敬地向皇帝行礼,她微微垂下眼帘,语气中透露着几分谨慎。皇帝看着皇后,示意她起身。
“圣上,臣妾获悉,翎妃已被册封为翎贵妃。”皇后露出笑颜,自然地坐到了皇帝的身旁,说道:“宫中久不曾有过贵妃了,翎贵妃温柔贤惠,德才出众,又诞下了十皇子逸祺。这贵妃之位,也应当是属于她的。臣妾真心替圣上、替翎贵妃感到高兴。”说罢,她温柔地递上一杯茶。
皇帝听言,也感到宽心。封贵妃此等大事,皇帝并未与皇后事先商议便临时起意做的决定,他以为皇后定会因此而不悦。然而,皇后此时的淡定和通情达理,让他感到意外。
“皇后欣喜,朕也心安。” 皇帝接过皇后递来的茶,一边说着一边品了一口。
“只是,圣上您册封翎妃为贵妃,顺嫔又被贬。”皇后顾了一眼皇帝,为难道:“如今,妃位便空缺了。若是不填补上,难免有些不妥。”
“不着急。” 皇帝放下手中的茶杯,语气平和:“眼下,此事并不紧要。”
皇后听明白了皇帝的言下之意,现下最要紧的,必然是查找出刺伤七皇子又企图刺杀翎贵妃的幕后真凶。
皇后并不担心,她莞尔一笑,轻柔点头:“圣上说的是,是臣妾思虑不周了。”
此时,连夜的车程令皇帝感到疲惫,他闭上了双眼养神。可一旁的皇后瞧见了,却并没有打算离开的意思,反而继续顺着先前的话题说道:“说到思虑不周,臣妾便实在不敢再有疏忽。圣上,臣妾以为,与古塞国的和亲之事,是否也应该从长计议,另挑人选才是?”
皇帝听到皇后提及和亲之事,睁开了双眼,问道:“这是为何?”
皇后稍稍坐直了身子,对皇帝解释道:“此前,古塞国之所以会选择五皇子逸安,也不过是得知他的生母是顺妃。如今,顺妃成为了顺嫔,臣妾担心若是还让逸安去和亲,古塞国难免会以此为理由,再度发难。”
皇帝打量了一下皇后的穿着,沉思片刻,缓缓开口道:“皇后说得在理。但这和亲人选,并非朕能够随意更改的。送逸安去和亲乃是古塞国钦定的,一旦更改,就意味着之前的纳采、问名、纳吉、纳征,所有的一切都需从头来过。”
皇帝目光坚定的看着皇后,语气中透露出一种决断:“如今我们迫切需要停战,和亲是实现这一目的的重要手段。既然人选已定,就不宜反复改动。”
皇后得知皇帝并未打算更改和亲人选,于是,再次有意劝说道:“臣妾明白,眼下,两国停战才是首要。但是,说是和亲,其实圣上与臣妾心里都清楚,这分明是将逸安送到古塞国做质子罢了。臣妾是看着逸安,从小与逸承和逸铭一起长大的,难免有些舍不得。”
皇帝知道,皇后还是想让岑思卿替五皇子去和亲。但这也是他决不可能同意的,于是,皇帝叹了一口气,无奈道:“朕知道你将逸安视为己出,但时间不等人,若是一直拖延下去,怕是要生出其他事来。”说着,皇帝将手搭在了皇后的手上:“长痛不如短痛,下个月便让逸安完婚,不要再耽搁了。”
皇后见皇帝心意已决,便也不再强求,于是点了点头:“圣上圣明,臣妾回去便会尽快准备此事。”
“逸承回宫不久,你又刚重新执管后宫,皇后多费心了。”皇帝温情地拍了拍皇后的手说道。
皇后的目的未能达成,她强忍着一丝不快,挤出一丝笑容,应允道:“臣妾一定尽心尽力,还请圣上放心。”说罢,她又将目光投向皇帝,追问:“五皇子逸安下个月将离宫和亲,作为嫡长子的逸承的婚事,圣上又可有所安排?”
皇后的这个问题,正好问到了皇帝的难处。
皇后不知,皇帝其实早在多年前,便想过要将萧楚曦许配给二皇子的。只不过,那时的二皇子年幼,皇后的亲弟弟西陵文瑜也还活着,长公主岑逸嬅也还未远嫁。
然而,如今一切都已然不同。
那日,皇帝在紫宸殿上得知了岑思卿与萧楚曦的事,他内心其实松了一口气。他知道,若是萧楚曦没有与岑思卿私定终身,皇后必定要让萧楚曦成为二皇子妃。
“工部尚书家的女儿,好像与思卿同年,今年也是十七岁。”皇帝思索了一番,然后对皇后说道:“去年她曾入宫,朕记得她,相貌端庄、气质出众、谈吐不凡,倒是个不错的皇子妃人选。”
听到皇帝要将工部尚书的女儿许配给二皇子,皇后自然是不愿意。毕竟,她最中意的二皇子妃人选,还是萧将军的嫡长女萧楚曦。
“圣上挑选的人,自然是好。”皇后一时间心中也没有合适的人选,她在脑海中寻思了片刻,然后忽然说道:“若是说到年纪相仿,臣妾倒有一堂侄女,名为蓉惠,今年也刚好十七。”
“西陵蓉惠?”皇帝默默回忆起这个名字。他记得这位蓉惠是吏部侍郎西陵文垣的嫡长女。于是,他望向皇后,询问:“皇后是想将西陵蓉惠许配给逸承吗?”
皇后含笑,没有立即表态,而是先看了看皇帝的脸色,适才回答道:“工部尚书的女儿也好,西陵蓉惠也好,只要圣上觉得适合逸承的,便是最好的。”
皇帝略带深思地注视着皇后。皇后不选正二品的工部尚书的女儿,却提及正三品吏部侍郎家的西陵蓉惠,显然是希望西陵家依旧在后宫占据一席之地。
然而,尽管皇帝看透了皇后的这番心思,却也觉得无伤大雅。只要皇后不再做萧楚曦的打算,不再谋划与萧家联姻,皇帝就可以接受皇后的此番决定。
于是,皇帝点了点头,对皇后说道:“那便是西陵蓉惠吧。皇后亲自挑的人,朕自然放心。”
得到了皇帝的允诺,皇后立即笑颜绽放。但很快,她又想起了此前,皇帝也曾许诺要将萧楚曦嫁给三皇子。但最终,此事却不了了之。
“若是圣上也认可蓉惠,何不让逸承早日成婚,在宫中操办喜事,也算是解了天象之说。”皇后赶忙提醒道。
皇帝垂目沉思了一会儿,然后抬头看向皇后,说道:“皇后说的对。既然如此,朕今日便让礼部择吉日,为逸承与蓉惠定下婚约。”说完,又喊来了袁福,当着皇后的面拟定了赐婚的圣旨。
皇后这才终于放心,也终于将和亲之事暂时忘记了。
* * *
两日后,初晨的阳光透过宫廷的檐角,洒在荣和宫的青石板路上,留下一抹温暖的金辉。
顺妃身着一袭正红色的宽袖锦袍,袍子上绣着一对龙凤呈祥的图案,显得庄重而华丽。她头戴金花头面,头上的金花点缀着珠宝,微微摇曳生姿。顺妃的金步摇在行走间发出清脆的声响,荣和宫的下人们闻声纷纷立即行礼,礼数恭敬。
荣和宫内,岑思卿正在偏殿中静养。床沿悬挂着细白如云的丝绸帷幔,微弱的檀香弥漫在空气中。岑思卿依坐在床榻上,穿着一袭茶白色绸袍,神情宁静而清澈。
这时,顺妃款款走进偏殿,见到床榻上的岑思卿面容依旧憔悴,忍不住心生疼惜。随后而来的素荷立即上前两步,走到了岑思卿的床边,将床幔轻轻地垂放了下来。
隔着帷幔,岑思卿声音轻弱地对翎贵妃说道:“思卿有伤在身,无法起身给翎贵妃行礼,还望翎贵妃恕罪。”
翎贵妃知道,自己在荣和宫死里逃生,虽然心中惊悸犹在,但若不是如此,她如今也不可能成为贵妃。念及岑思卿的救命之情,以及因祸得福而成为了贵妃,翎贵妃对着床幔内的岑思卿,温和地说道:“七殿下不必拘礼。本宫今日一是来探望你,二也是来感谢你的。”
岑思卿听到翎贵妃的话,立即将身子坐直,说道:“皇儿不敢,翎贵妃此话,真是折煞思卿了。”
翎贵妃隐约见到岑思卿肢体略微僵硬,看得出他试图在不显露疼痛的情况下保持应有的礼数,便安慰道:“还是躺下说话吧,不然本宫看到你如此,也怪心疼的。”
岑思卿这才松懈了一些,忍痛倚在床边微微侧卧。
尽管岑思卿试图隐藏自己的不适,但翎贵妃还是能感觉到他的痛苦,一时有些不忍心将自己得知的消息告知他,顿时欲言又止。
岑思卿洞悉到了翎贵妃的神色似乎是有话要对自己说,虽然不确定,但还是先开口询问道:“翎贵妃,可是有什么事?”
翎贵妃迟疑了片刻,然后还是将消息告诉了岑思卿:“本宫听闻,圣上给逸承赐婚了。”
岑思卿内心一沉,他见翎贵妃面露难色,心中顿感不安,顾不得背上的伤又支撑着想要起身。还好,翎贵妃发现了岑思卿的担忧,立即接着说道:“你别着急,是与吏部侍郎家的嫡长女,西陵蓉惠。”
岑思卿听到不是萧楚曦,长舒了一口气,这才发觉一阵刺痛从背后传来,令他不由地皱起了眉。
“你看你。”翎贵妃一边担心,一边关切道:“本宫就知道,你担心是萧姑娘,才连自己的伤都不顾了。”
岑思卿轻轻苦笑了一声,说道:“让翎贵妃见笑了。其实我也知道,父皇是不会让楚曦嫁给二哥的。但即便如此,也不会让我娶楚曦的。”说完,他轻咳了几声。
翎贵妃听到岑思卿这番令人心酸的话,更加替他感到难过。
“本宫今日来,便是想告诉你。”翎贵妃柳眉微垂,说道:“皇后有意劝说让圣上为你赐婚,将工部尚书的女儿嫁与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