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弃马车后,岑思卿一行人,已在邑国连着罗遮国的山中走了数日。
途中,一场瓢泼大雨将众人淋得透湿,不得不在一处山洞中避雨歇脚。
山洞内,众人围坐在火堆旁,卫凌峰却一直担忧地看着一旁休息的岑思卿。因为连日的山路劳累,又淋了一场雨,岑思卿已经高烧了一整日。
此时,岑思卿靠在山洞的石壁上,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脸色苍白,呼吸急促,肉眼可见的虚弱了许多。
终于,又过了一夜。清晨的山间,晨雾轻笼。
岑思卿却早早起身,带领着众人开始做准备。尽管昨夜的高烧还未退去,但他依旧坚持继续赶路。
卫凌峰眉头紧锁,他观察着岑思卿,担心的神情溢于言表。他劝说道:“殿下,我们终归是晚了些时日了,不如就等您病好了再走,也不迟。”
岑思卿摇了摇头,勉强挤出一丝苍白的笑容:“我没事,不必担心。”
卫凌峰无奈地叹了口气,他知道岑思卿的性格,一旦下定了决心,就很难改变。于是,他只能默默地跟在岑思卿身后,一路上小心地守护着他。
随着一路前行,岑思卿的身体状态越来越差,咳嗽声不断,步履蹒跚。几次,他因体力不支,脚滑险些摔倒,好在都被身后的卫凌峰及时搀扶住了。
卫凌峰见状,越发担心。岑思卿却故意轻松,对卫凌峰打趣道:“你看,有你在,就算病着,我也不用担心。”
但卫凌峰却表情严肃,眼中满是忧虑,轻声道:“但,卑职担心。”
岑思卿闻言,只是微笑着拍了拍卫凌峰的肩膀,没有说话,继续默默赶路。
就这样,卫凌峰护着岑思卿一路艰难前行。天黑之前,一行人在山中发现了一个深邃的山洞,才终于停下来打算在此过夜。
岑思卿又开始高烧不退,卫凌峰便带着四名手下外出打猎和寻找水源,留下两人与赵寅负责生火和照顾岑思卿。
就在这时,一条毒蛇突然从石缝中窜出,向岑思卿和赵寅所在的山洞袭来。赵寅见状,立即反应过来,毫不犹豫地徒手擒住了蛇,然后举着它走向了山洞之外。
一同留守的两人,没有注意赵寅的离开。为了确保火堆不熄灭,他们一边找寻着干燥的树枝木材,一边渐渐远离了山洞。
此时,山洞之中,只剩下了意识渐渐模糊的岑思卿。
忽然,一声凶猛的咆哮震荡整个山洞,岑思卿猛然睁眼醒了过来。但头脑还是有些昏沉,令他不确定刚才听到的是真实的声音,还是只是自己在做梦。
岑思卿慢慢地抬起头,眼睛迷离地在昏暗的光线中四处张望。山洞外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见。岑思卿以为已经到了晚上,但再次定睛一看,他才发现,那片漆黑徐徐在向他逼近,直到走到了身旁那堆柴火前。
随着火光的闪烁,岑思卿终于看清楚了眼前之物。那是一头硕大的黑熊,庞大的身躯在火光下投下了一片巨大的阴影。
岑思卿被眼前的庞然大物吓得呆在了原地,嘴唇微微颤抖,知道自己已置身于生死一线之间。
而那只黑熊见岑思卿占了自己的巢穴,再次怒吼着,然后抬起了前爪,向着岑思卿猛然挥去。
岑思卿眼见黑熊的巨爪砸向自己,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可等待片刻,却也没有感受到熊爪的袭击。当他再次睁开眼睛时,眼前的景象令他不禁惊讶。卫凌峰正站在他的身前,毅然挡在他和那只巨大黑熊之间,拼命地与它搏斗着。
然而,黑熊的力量太过强大,卫凌峰虽然奋力抵挡,但还是被黑熊重重地击中身体一侧。
瞬间,卫凌峰猛地撞向山壁,一时晕了过去。而此刻,黑熊也转移了目标,缓慢而沉重地向昏迷了的卫凌峰走去。
岑思卿来不及思考太多,便起身飞奔到卫凌峰身边,拔出了卫凌峰随身的佩剑。见黑熊再次做出攻击的姿态,岑思卿立即将剑举起,横挡在了自己身前。
黑熊再次挥掌,岑思卿顿时感到一股巨力袭来,他竭力高举利剑,与黑熊相对抗。剑刃狠狠地嵌入了岑思卿的手掌,鲜血顺着他的胳膊流淌,染红了他的衣袖。
黑熊嗅到血腥气味,愈发兴奋,再次抬掌欲要袭击。岑思卿虽然受伤,但依旧顾不得疼痛,坚定地将剑举在卫凌峰和自己的身前,试图抵挡住黑熊的下一次攻击。
就在此时,剩下的几人和赵寅终于赶了回来。他们拿起武器,从黑熊的后背发动了突袭,将剑刺入了黑熊的身体。
黑熊立即痛苦地仰头怒吼几声,背后的疼痛令它连退几步。众人见状,纷纷猛力攻击。经过一番苦战,最终合力将黑熊杀死。
岑思卿看着眼前的一片狼藉和一动不动的黑熊,终于长舒了一口气。他看向身后还昏迷不醒的卫凌峰,忘记了伤痛,伸手轻轻拍着卫凌峰的肩膀,并着急地唤着卫凌峰的名字。
* * *
深夜,卫凌峰缓缓地从昏迷中苏醒过来。他睁开眼睛,发现岑思卿正坐在自己身旁,眉头微蹙,却又露出一丝微笑地看着他。
卫凌峰匆忙地坐了起来,环顾四周,却感到胸口传来一阵剧烈的闷痛,令他身子不禁又蜷缩了起来。
岑思卿见状,急忙劝阻道:“你先别乱动,好好休息。”
卫凌峰还记得昏迷前,自己看到的那头硕大的黑熊,心中一紧,于是慌张询问:“殿下,您没事吧?”
岑思卿轻轻点头,安慰道:“没事。不仅没事,连高烧也被那黑熊吓退了。”说完,不由得笑了一声。
卫凌峰目光紧紧地锁定在岑思卿的脸上,追问道:“那黑熊呢?”
岑思卿抬手指向一旁熟睡的几人,说道:“被他们杀了。我让他们剥了那黑熊的皮,正好当做见面礼,送给罗遮国的君王。”
卫凌峰松了口气,忽然看到了岑思卿的手掌缠着布,还渗出了血迹。岑思卿察觉到了卫凌峰的视线,他将手藏起说道:“不用担心,就是点皮外伤罢了。”
这时,守夜的赵寅端着一个用竹叶编制的碗走了过来。他一边将一碗肉递给卫凌峰,一边慷慨陈词:“卫大人,你可不知道。殿下刚才可英勇了。”说完,便开始叙述在众人赶来前岑思卿是如何孤身一人,发着高烧,手持利剑与黑熊搏斗的壮举。
卫凌峰这才知道,岑思卿手上的伤是为了救他而留下来的。
“殿下。”卫凌峰放下手中的食物,满怀歉意地岑思卿说道:“是卑职无用,令殿下受伤了。”
“谁说的?”岑思卿笑着反驳道:“明明是你救我在先。难道,我会弃你于不顾?”
卫凌峰依旧因岑思卿为自己受伤而感到愧疚,他低下头,轻声说道:“多谢殿下的救命之恩。”
岑思卿却释然一笑,道:“你我之间,无需计较这些。”
卫凌峰抬头,他注视着岑思卿,眼中满是感激地缓缓点了点头。
* * *
经过十七日的长途跋涉,岑思卿终于领着众人,走出了这片山林,来到了罗遮国的城门前。
岑思卿递上自己的腰牌和通关文牒,但城门的守卫见岑思卿衣服上满是淤泥污渍,头发也有稍许凌乱,脸上还带着细微的伤痕和灰尘,便有些怀疑他们一行人的身份。
“这样吧。”岑思卿知道,自己此时的形象不便与守卫过多争执,便提议道:“劳烦你将这块腰牌呈给你的上司,让他转交给陛下,便知真伪了。”
守卫虽然起了疑心,却也认得岳国的通关文牒,知道那枚羊脂玉的腰牌价值不菲。于是,他收下了腰牌,又再次仔细看了看通关文牒,才终于将岑思卿等人放行。
来到罗遮国,岑思卿第一件事情便是找了一间上好的客栈。他带着一众随行的人,进入客栈安顿下来。在客栈里,他们先是洗漱更衣,沐浴一番,洗去了数日来的尘土和疲惫。接着,又享用了一顿丰盛的晚餐,终于喂饱了饥饿的肠胃。
岑思卿看着身边的众人,脸上露出了一丝满足和安心。经过漫长的旅途,他们安全抵达了目的地。现在,他们终于可以好好休息,为接下来的事做准备。
第二天,晨曦熹微,岑思卿便接到了罗遮国君王的邀请。卫凌峰早早备好了一辆马车,等待着岑思卿一起去罗遮国的宫殿。
经过了一夜的充分休养,岑思卿洗净了身上的尘埃,穿上一身月白色的宽袖长袍,上面用金银丝线刺绣的流云,随着他的步伐熠熠生辉。
临行前,岑思卿刚要上马车,却看了一眼卫凌峰,关切地询问道:“你身上的伤可好些了?”
卫凌峰点头,微笑着回答道:“殿下放心,好多了,已无大碍。” 岑思卿心中的一块石头才终于放下,上了马车。
马车载着岑思卿,缓缓向着宫殿所在的方向驶去。
走了十七日的山路,今日岑思卿终于得以见到罗遮国的君王。同时,他将邑国已经签署的协议文书郑重地呈上。
罗遮国君王仔细地阅读着文书,神情凝重。经过一番细谈,岑思卿通过利弊分析,再加上邑国君王的协议文书助力,半日便成功地说服了罗遮国君王。
然而,当谈及撤兵一事时,罗遮国君王也陷入了沉思。
岑思卿心知,眼前的利益对罗遮国绝对有诱惑。毕竟,罗遮国处于凌渊河上游,为了谋求经济的发展,与更多的国家通商,唯有依靠凌渊河。但河道税收繁重,一个国家有一个国家的收税政策,此事一直令罗遮君王头疼,却又无计可施。
如今,岑思卿带着这份共治凌渊河的协议书而来,罗遮国君王心中也清楚,自己将是这个计划之中最大的受益者之一。但即便如此,他也不愿就此得罪了古塞国。毕竟三国接壤,一旦有一方提前撤兵,可能引发更大的纷争。
于是,岑思卿决定允诺罗遮国君王,只要罗遮国签署了协议文书,他明日便可启程前往古塞国谈和。到时候,若是古塞国主动先退兵,他希望罗遮国也可以一同撤兵。
闻言,罗遮国君王对此表示同意。于是热情的招待了岑思卿一顿丰盛的宴席。
酒过三巡,情意更浓。
第二天,罗遮国君王亲自派人送岑思卿来到了渡口,准备了一艘快船,送他们一行人前往了古塞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