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谎!”
五皇子揪着岑思卿的衣领,大声说道:“我分明看到,兰英就是死在你的刀下的!”
然而,听到五皇子的这句话,岑思卿忽然明白了一切。原来,五皇子什么也没有想起来,一切都只是他在虚张声势而已。
但在场的二皇子与皇后,以及五皇子自己都不知道,五皇子已经说漏了嘴。
在了解到这个情况之后,岑思卿彻底冷静了下来。他知道,虽然为自己洗脱罪名的时机还未到来,但总算看到了一线生机。
就在此时,袁福急匆匆地赶了回来,并禀报道:“回禀圣上,奴才在荣和宫找到了晏王的那件衣裳。”说完,命人呈了上去。
“那名太监呢?”皇帝立刻问道。
袁福有些迟疑,但还是回禀道:“听荣和宫的人说,林公公几个月前就离开荣和宫。”
皇帝闻言,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皇后与二皇子,二皇子与三皇子,几人目光交换,都忍不住露出了几分得意的神态。
一名太监将岑思卿的那件苍色长袍呈到了皇帝面前,皇后命人将衣服拿了起来,仔细检查了整件衣袍。
岑思卿跪在殿中央,看着几人的一举一动,见几名太监一番摸索和查看之后,并未在长袍之上找到任何的破损,他屏住的呼吸才稍有放松。
几名太监对于这个结果,面面相觑。皇帝则一把将衣袍夺了过来,然后抛在了地上。
“不用找了,这布料,并非属于晏王。”皇帝有些气愤地说道。
皇后一怔,她知道,一块布料算不得什么。但作为指证的证据,如果一个证据不可信,那出自她这边的每一个证据就都会遭到皇帝怀疑。
果不其然,衣袍落地,皇帝侧头看向了皇后,语气冷淡地缓缓说道:“这布料如此普通,皇宫之中莫说有百匹,也有几十匹,做成衣裳也不知有多少件。看来,皇后也是被那贪生怕死的宫婢,诓骗了。”
皇后脸色微微阴沉,感到了一丝惊慌。她的眼神有些不安地看向地上的那件长袍,嘴唇微微颤抖,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
这时,二皇子起身,拾起了地上的那件长袍。他再次仔细查看起岑思卿的这件袍子,同时双手的在衣衫的各处用力撕扯。
皇帝见二皇子如此,叹息了一声,不想理会。可忽然,他却听见一阵撕裂的声响。皇帝抬眸,只见二皇子拎着那衣袍的衣袖,对皇帝说道:“这衣袖被人缝补过了。缝补之人的手艺精湛,若不是仔细检查,难以察觉。”语毕,再次将衣袍呈给了皇帝。
皇帝看着那被二皇子撕扯了一半的衣袖一角,还挂着被缝补的丝线。那被扯断的丝线,亦如皇帝心中最后的防线,他瞬间站起身,用难以置信的眼神望向了岑思卿。
终于,皇帝大失所望地问道:“这衣袖,到底是怎么回事?”
岑思卿知道自己百口莫辩,只好平静地与皇帝对视着,不敢轻举妄动。
皇后也站起身,将衣袍轻轻拿了过来,然后用力将缝补好的衣袖一角扯了下来,与之前的布料做了对比。
“圣上您看,这大小形状,几乎一模一样。这说明,那名宫婢,并未说谎。”皇后将两块布料递到了皇帝眼前,然后又愤慨地对岑思卿说道:“如今,人证物证俱全,你还想抵赖吗?”
面对皇后的质问,岑思卿内心毫无波澜。反而是皇帝此时看向他的眼神,仿若已经将他判了罪,令岑思卿感到心灰意冷。
一直在等待时机的二皇子见状,打算乘胜追击,于是立即说道:“父皇,儿臣记得,小林子还向儿臣提及过一件事。”二皇子见皇帝的目光看向了自己,才继续说道:“一件关于逸铭的事。”
于是,二皇子当着岑思卿的面,对皇帝说小林子死之前和他提及过,岑思卿为了构陷三皇子,自己给自己下毒,就为了令皇帝同情和相信他。
二皇子的话音刚落,皇后又立刻接着在皇帝身边说道:“说来也巧了,臣妾此前与逸铭通信时,他也在信中向我提及过此事。”说着,皇后命人拿来了一封书信,然后呈给了皇帝。
岑思卿不知道这封书信上到底写了些什么,但无论是什么,都将是对他不利的言辞。
皇帝仔细看着这封三皇子写给皇后的家书,他的眉头渐渐拧成了一团,脸色也逐渐阴沉。
皇后立刻带着哭腔,为三皇子辩解道:“圣上,您说,若是逸铭连与岑思卿签署契约之事,还有他利用小林子监视岑思卿,以及自己有心下毒杀害岑逸礼的事都承认了,他为何对于毒害岑逸礼和岑思卿之事却始终否认?这其中,必有蹊跷。”
在皇后的啜泣声中,皇帝放下信函,望向了岑思卿。
这一次,岑思卿感受了皇帝眼中的一丝冷漠和决然。仿佛一道无形的墙壁,将他与皇帝之间的信任隔绝开来,令他的心头瞬感无比沉重。
紧接着,皇后继续火上浇油地哽咽道:“逸铭当年也是一时糊涂大意,错信了歹人。若不是岑思卿居心叵测、别有用心,说不定逸礼如今还活着,逸铭也不至于要远赴骞北,受与父母手足分离之苦。”
皇后的言辞犹如一把利剑,直插皇帝的心头,令皇帝回想起了六皇子的英年早逝,以及三皇子的离宫,一时心痛难忍,转而怒不可遏。
终于,在沉默片刻后,皇帝显露出不容置疑的威严,盯着岑思卿问道:“逸礼之死,到底,与你有没有关系?”
岑思卿跪在地上,不敢有任何犹豫地立即答道:“与儿臣无关。”
“好,那此前你被禁足,真的是逸铭对你下了毒,还是你自己为了脱身,而服的毒?”皇帝继续追问道。
“儿臣没有。”岑思卿答道。
听了岑思卿所有的回答,皇帝深深地叹了口气。他原本期待岑思卿能够有一个合理的解释,能够证明他自己的清白,然而,岑思卿的回答却只是一句又一句的否认,让皇帝感到无比的痛心和无奈。
这时,五皇子顺势哭丧着脸,一副被命运抛弃的可怜模样,起身对岑思卿指责道:“若不是因为被你岑思卿推下塔楼,导致残疾,本殿下也不会在古塞国备受欺凌,度日如年。”
五皇子的话语,再次令皇帝内心涌起了一股悲愤。若一切都如五皇子所说的那般,皇帝暗想,岑思卿虽然在议和之事上立了功,但是,若五皇子没有坠楼而残疾,古塞国的君王也不会因此而毁约,再起战事。思来想去,一切都事出有因。
皇帝怒视着岑思卿,声音沉重地说道:“朕可以相信你。不去信那宫婢和侍卫的证词,也可以不信逸安说的话,还有那失踪的太监对逸承说的话。只要你能解释清楚!” 皇帝盯着岑思卿,然后恼羞成怒道:“若是你心里没有鬼,为何要去缝补这样一件旧衣的衣袖?”
岑思卿也被皇帝的愤怒所震慑道,他用微弱而无力的声音回答道:“儿臣从前便只靠这几件单衣度日,缝缝补补也情有可原。”
皇帝夺过皇后手中的布料,走上前,将它们抛到了岑思卿的面前:“那为何,会与逸安坠落云岚阁时,手中握着的布料如此相似?那名太监又去了哪里?”
岑思卿深吸一口气,抬头看向皇帝,答道:“儿臣不知。”
这一回答,令皇帝更加气愤。他气愤的不仅仅是眼前的证据确凿,而是更加气愤他对岑思卿的信任,终究是错付了。
皇帝背过身,点了点头,说道:“好,好。既然你什么也不承认,朕也不逼你。”说完,他坐回了主位之上,沉吟片刻,然后对众人宣布道:“即日起,革去晏王清秋阁参知政事一职,发高墙,直到查出企图杀害靖王的凶手为止,不得释放。”
皇帝的这个命令如同一记重击,瞬间击中了岑思卿的心脏,让他感到一阵窒息,跌坐在了地上。
高墙,乃是皇城之中专门监禁犯了重罪的皇室宗亲之地。一旦入了高墙,想要出来,那便是难如登天。
岑思卿不理解,当年三皇子背负着杀死六皇子的罪名,也只是囚禁雍德宫,然后遣去封地。为何如今,皇帝却要将他送入高墙?
然而,皇帝之所以会下如此狠心,全如二皇子所料那般,皆是因为皇帝对岑思卿的期望越大,对他失望也就自然会越发沉重。
岑思卿再次慌了神,他宁愿皇帝治了他的罪,将他流放或下令赐死,也不愿终其一生囚于高墙之内。于是,他立即跪起身,用颤抖的声音对皇帝喊道:“父皇...”岑思卿眼中泛出泪光,神情受屈却坚定地说道:“儿臣没有企图杀害和陷害任何人...”
皇帝深深地看了岑思卿一眼,最终,还是双眼一闭,毅然决然地抬手示意袁福,将岑思卿带走。
岑思卿看着皇帝的大手一挥,自己的整个命运便在顷刻之间崩塌。他嘴角微微抽搐,似乎想说什么,但喉咙里却发不出声音。岑思卿的双眼中充满了无奈和失落,仿佛在这一刻失去了一切,包括他的生命和灵魂。
“晏王殿下,请吧。”袁福轻轻走到岑思卿的身旁,惋惜地看着岑思卿说道。
岑思卿失魂落魄地起身,表情木讷,眼中透露出一丝惶恐的神情。他的心头仿佛被无尽的黑暗笼罩,无法摆脱。步伐间,他如同行尸走肉般,跟随着袁福一步一顿地离开了裕华宫的大殿。
残阳如血,映红了天际。
岑思卿的眼中失去了往日的锐利,变得黯然失色。他默默走向皇宫外,每一步都似乎沉重如铅,每一步都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身后,远处在残阳之下闪着金光的紫宸殿,默默目送着岑思卿的离去。它像是在悼念岑思卿曾经的荣耀,又像在嘲笑他如今的失败和颓废。
宁可无了有,不可有了无。
岑思卿低下头,苦笑了一声。看着自己被夕阳拉长的身影,他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绝望和孤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