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秋清冷的月光铺洒在荣和宫内,勾勒出淡淡的幽寂。清风徐徐,带着凉意拂过每个角落。
和鸣殿内,萧楚曦终于从昏迷中苏醒过来。她发现自己躺在床上,而床前守着的正是御医丁锦辰。
其他人见她醒来,都松了口气。丁御医也立即解释说,晏王妃昏倒只是因为忧虑过度,加上整日未进食所致,身体并无大碍。
然而,萧楚曦却察觉到,丁御医的神情却似乎还有话未说尽。
“丁御医,可是还有其他事吗?”萧楚曦试探性的问道。
果不其然,丁锦辰微微点头,回答道:“卑职确有一事,需禀报晏王妃。”说完,他望了一眼在场的其他人。
萧楚曦明白了丁锦辰的意图,命令在场的众人先行离去,只留下她和丁锦辰两人。
“丁御医,有什么事现在可以直说了。”萧楚曦目光坚定地注视着丁锦辰。
丁锦辰依旧谨慎地看了看身后已空无一人的房间,才轻声告诉了萧楚曦如今她的身体的真实状况。
萧楚曦闻言,心头一震,瞳孔瞬间放大。她盯着丁锦辰许久,终于开口追问道:“你确定没有弄错?”
丁锦辰微微垂眸,然后摇了摇头,说道:“以卑职行医多年的经验来看,应该不会有错。”
萧楚曦陷入了沉默,脑海中一片混乱。她再次凝视着丁锦辰,问道::“此事,你可告诉过其他人?”
丁锦辰立即执礼答复道:“此乃大事。未得晏王妃允许之前,卑职断然不敢随意向他人泄露此事。”
萧楚曦听了丁锦辰的话,心中稍稍安定了一些。她沉思片刻后,轻声说道:“那便好。此事,你且暂时为我保密,不要告知任何人。”
“可是...此事瞒不得,也不宜隐瞒,还请晏王妃三思。”丁锦辰再次作揖恳切道。
然而,萧楚曦却漠然地摇了摇头,仿若自语般说道:“我自有打算。”
闻言,丁锦辰只好不再相劝,转而提出:“那卑职先为您开些补身体的药,并交代素荷姑姑按时给您服用。另外,卑职知道...晏王殿下...不在荣和宫,还请晏王妃一定照顾好自己,保重身体。”
萧楚曦点了点头,却不想再多言。
* * *
这一日,对于宫中众人来说,都是漫长的一天。
在裕华宫内,尽管皇后成功将岑思卿送出皇宫,但回想起之前三皇子被遣、荣妃复位,以及岑思卿代表岳国出使凌渊河各国的事情,仍然让她心头难以释怀。
而在乾明宫,二皇子则背手而立,站在窗前仰望着皎洁的月亮,嘴角浮现一丝淡淡的笑意。
就在此时,西陵蓉惠走了过来,小心翼翼地将一杯热茶递到了二皇子的身边,却不敢说话也不敢看地低下了头。
二皇子察觉到了西陵蓉蕙的靠近,只是冷漠地瞥了一眼她手中的茶杯,然后又看了看她恭敬的神态,眼中流露出一丝鄙夷和得意。
“殿下,这是臣妾特意为您准备的驱寒茶,还请您尝一尝。”西陵蓉蕙举着茶杯,发现二皇子并没有接过去的打算,她只好轻声开口。
然而,二皇子冷若冰霜地凝视着她递来的茶杯,随即挥手将茶杯摔在地上。西陵蓉蕙惊呼一声,茶水洒落一地,但在场的下人们却只是默默地互相交换了一眼神,似乎早已习以为常,谁也没有丝毫的举动。
“谁允许你进来的?”二皇子冷冷地盯着惊恐的西陵蓉蕙,毫不留情地质问道。
西陵蓉蕙见状,立即跪地赔罪,声音颤抖地解释道:“是臣妾……看到殿下独自在殿内,担心殿下受凉,所以才擅自进来为殿下奉茶。臣妾事先未有请示,还请殿下恕罪。”
二皇子瞧着西陵蓉蕙这副害怕的模样,嘴角不禁微微上扬。但那不是笑容,而是一种深不可测的冷漠。
西陵蓉蕙抬起头,用恳求的目光看向二皇子,却只从二皇子的眼中窥到了一股无法逾越的寒意。她心生失望,再次低下头去。
“滚出去。”二皇子看着西陵蓉蕙的眼睛,冷漠地命令道。
听到二皇子的话,西陵蓉蕙没有片刻的迟疑,立即起身,匆匆逃离。
西陵蓉蕙知道,二皇子厌恶他们的婚姻,也厌恶她。她也曾一度以为,二皇子之所以对自己不耐烦,是因为他无法选择,只能听从皇后的命令接受这段婚姻。但入宫后,她才发现,二皇子是有选择的,他的选择就是她西陵蓉蕙。
知道此事后,西陵蓉蕙更加不解,明明二皇子如此讨厌她,为何却要向皇后提出迎娶自己?
西陵蓉蕙不禁回想起自己第一次见到二皇子的场景,那时她才十二岁,而二皇子则刚年满十四。那是一年的元夕,她随着父亲进宫参加宫宴,偶然间与二皇子相遇。在她记忆中,二皇子那温柔体贴、风度翩翩的君子模样,令她心生倾慕,难以忘怀。
多年来,西陵蓉蕙始终怀念着那段美好的回忆,但她也深知,以自己的身份永远也无法企及身为皇室嫡长子的二皇子。于是,那段记忆也只能成为她心底的美好憧憬和秘密。
然而没想到,六年后,二皇子的一纸婚书却令她喜出望外。
正当西陵蓉蕙以为一切美好即将继续的时候,现实却残酷地给了她狠狠的一击。自从嫁给了她心心念念了多年的二皇子之后,西陵蓉蕙才渐渐看清了二皇子的真实面目。
若非她亲耳听到二皇子告知,西陵蓉蕙永远也猜不到,这段婚姻的存在仅仅是因为自己听话且好控制。
但如今,木已成舟。西陵蓉蕙独自在屋内仰望着明月,心中只有无尽的伤感和失望。
* * *
丑时,夜幕之下的高墙内,沉浸在一片寂静之中。
忽然,一行人举着火把,打破了这难得的宁静,敲开了高墙的大门。
掌事的梁相文整理好衣衫后立即出门。见到来人时,他先是一脸惊讶,随后又立即恭敬地迎接。
得知一行人的来意之后,梁相文迅速领着他们向东边的厢房门口走去。
行至厢房门外,来人一脸冷峻地扫了一眼那已经老旧落漆的木门,向身边的人使了个眼色,然后不待梁相文领路,径直走向了院落另一侧的屋子。几名随从得令,然后一齐抬脚踹开了已经脆弱不堪的屋门。
房门轰然而开,露出了深黑的内室。
众人举着火把,一步步踏入屋内,目光如利刃般扫过每一个角落。他们的存在宛如黑暗中的刀锋,刺破了屋内的宁静,让一切沉寂化为尘埃。
岑思卿从梦中惊醒,还未弄清发生了何事,便发现床前已站满了人。
梁相文快步走到岑思卿的床畔,向岑思卿解释道:“殿下,都察院来人了。说是要现在审理您的案子。”
岑思卿一时间感到迷惑,他转头望向窗外,看不见一丝天光。他疑惑地问道:“现在是什么时辰?都察院的人为何会在这个时候前来?”
“刚刚过丑时。”梁相文如实答道。
说完,岑思卿与梁相文对视了一眼,显然,他们二人都对此抱有疑惑。然而,举着火把的带刀侍卫却打断了他们的思绪,对岑思卿说道:“晏王殿下,请您移驾至一旁的审讯室,御史大人正在等您呢。”
岑思卿虽然对此情况一头雾水,但他清楚自己根本没有拒绝的余地。于是,他对房内的众人命令道:“你们且去屋外候着,待本殿下穿好衣服后,自会去的。” 听命,众人由梁相文带领走出了屋子。
岑思卿独自在屋内不紧不慢地穿着衣衫,他知道高墙的规矩,即便是重罪亦不可施以刑罚。沉思之后,他迈着沉着的步子,走向了屋外。
梁相文在门外等候,见到岑思卿走出来,立即将他带到了审讯室。
岑思卿带着疑虑走入审讯室,只见空旷的室内,唯有一张乌黑的桌案之后坐着一人。这人见到岑思卿的到来,立刻露出了一个不屑的笑容,连起身行礼的意思都没有,只是慵懒地用胳膊撑着半边身子,神情怠慢地打量着岑思卿。
岑思卿见到此人,不免感到些许意外和不解。他还以为是自己刚睡醒认错了人,于是小声确认道:“西陵云烨?”
“好久不见啊,晏王殿下。”西陵云烨淡淡地回答,声音中带着一丝冷漠。
“为何会是你?”岑思卿质疑道。
西陵云烨冷笑一声,嘲讽地反问道:“可不就是我。晏王殿下有何疑问吗?”
岑思卿从容地走到了西陵云烨面前,然后看着旁边的一张椅子,伸手掸了掸上面的灰尘,缓缓坐了下来,才继续问道:“我记得,你应该是只是提刑按察使司的佥事,怎么今日却以都察院御史的身份,坐在这里?”
西陵云烨自然记得,自己之所以会成为佥事,都是因为岑思卿。
“说来也巧了。”西陵云烨说道:“审理此案的御史大人生病了,所以只好委任我来代职审理了。”他的语气中透露出一丝讥讽和得意,仿佛在嘲讽岑思卿遇此时的困境。
冤家路窄,今日岑思卿与西陵云烨在这审讯室里狭路相逢。
岑思卿心知肚明,西陵云烨此番前来绝非善意。他面带微笑,但眼中闪烁着一丝戒备,说道:“都察院也真是胆大包天。竟然敢让一个佥事来做御史的事,这若是审错了案,判错了罪该如何是好?”
西陵云烨也不示弱,仰头大笑,目光中透露着挑衅与威胁:“晏王殿下就不必担心这个了,本官既然可以来代职御史,那便说明我自然有这个断案的本事。倒是晏王殿下,你还是担心担心自己吧。” 西陵云烨的笑容中带着一丝冷酷,语气中透露着不容置疑的自信,继续道:“本官听说,你的这个案件可牵扯到了已逝的景王,被逐出宫的忱王,还有为岳国和亲的靖王。这案子,可不好审啊。”
随着西陵云烨的话语,先前还在门外的几名带刀侍卫都走入了屋中,然后站到了岑思卿的身后。
岑思卿警觉地扫了一眼大门,察觉到,审讯室的门已经被紧紧地闭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