晌午,阳光透过葱郁的树叶洒落在宫殿的高墙上,投下斑斓的光影。
宫门前,高墙军举起手中的腰牌,向守门的侍卫出示。两名侍女站在他身后,一位年纪尚轻,大约十七八岁;而另一位则年长一些,看上去已经年过半百。
守门的侍卫接过腰牌,仔细审视着上面的标识,然后按照例行的程序询问了一番,便将三人放行了。
待几人走远,一名守卫好奇地向刚才检查腰牌的同僚询问:“刚才那人是从高墙来的?”
查看腰牌的守卫目光还停留在离去的三人背影上,点了点头。
“我听说,晏王殿下被发高墙了?”守卫继续饶有兴趣地问道。
另一名在旁的守卫语气谨慎地提醒道说道:“不该问的别问,不该说的莫乱说,小心自己的脑袋。”
闻言,询问的守卫立即闭上了嘴,不再多言。
远处,卫凌峰站在一片阴影之下,默默地注视着离开宫门的三人。他的眉头微微皱起,回想起了素荷对他说的话,心中惴惴不安。
“卫大人还是留在荣和宫吧。”
临行前,素荷再次将岑思卿的衣物打包好,然后看着卫凌峰和萧楚曦说道:“奴婢陪晏王妃去高墙。”
卫凌峰听到素荷的这番安排,他表示反对:“若是殿下受了伤,我知道如何处理。不如,还是由卑职陪晏王妃去一趟。”
素荷思索了片刻,对卫凌峰说道:“可是,若是卫大人去,难免引人注目。奴婢帮晏王妃乔装打扮一下,可装作宫婢掩人耳目,不易被人察觉。”
萧楚曦听了素荷的话,觉得有道理。况且,眼下也不是争论的时候。于是,最终由萧楚曦做出决定:“素荷姑姑说的对,卫大人,你还是留下来吧。”
如此,卫凌峰不得不答应了萧楚曦的安排。
但即便接受了这个决定,卫凌峰仍不放心地跟随着他们,直到看见他们顺利地离开宫门,他也未曾有离开的意思,依然目送着三人远去的身影。
* * *
宫门外,素荷陪着萧楚曦,向着高墙方向缓缓前行。领路的高墙军行走在前方,他步伐稳健,熟悉地将两人带向越来越偏僻的一条小路。
终于,他们来到了皇城边缘的一处闭塞之地。此处寂静而幽深,周围环境一片荒凉,宛如另一个世界。高墙军停下脚步,转身面向素荷和萧楚曦,微微点头示意,表明已经到达目的地。然后,他上前,敲开了高墙的大门。
素荷和萧楚曦看着缓缓打开的大门,她们对望一眼,心中充满了不安。
与此同时,梁相文注视着半昏迷中的岑思卿,心情沉重而焦急。他的眼神充满了担忧和无奈,每一次岑思卿因剧烈的咳嗽而吐出一口鲜血,都让梁相文惊慌失措。他双手止不住地颤抖着,急忙为岑思卿擦拭血迹。
“殿下,您一定要坚持住!”梁相文轻声对岑思卿说道:“卑职已经派人去荣和宫了,他们马上就会来的。您一定要坚持住啊。”
就在这时,高墙军终于将荣和宫的人带来了。
萧楚曦看着眼前陈旧而破败的房间,一时之间难以相信,这就是岑思卿现在居住的地方。她走入屋内,眼前摆放凌乱着的桌椅,墙上的壁画已经被岁月的风霜所侵蚀,昔日的风采早已荡然无存。
“这边。”高墙军示意萧楚曦二人。顺着高墙军的手,萧楚曦看见了摆放在一侧的床榻,以及躺在上面的岑思卿。
此时,岑思卿双眼紧闭地躺在床上,面容消瘦而苍白,嘴角还挂着未擦干净的血迹。看到岑思卿的那一刻,萧楚曦一时不敢上前,她倒吸一口气,下意识微微退了半步。
一旁的素荷顾不得萧楚曦,疾步来到的岑思卿的床畔,她的声音带着一丝哽咽,急忙询问梁相文:“殿下这是怎么了?怎么会病得如此严重?”
梁相文看着素荷,回答道:“这几日,都察院的人来审问过殿下...”话到此处,梁相文没有再说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声沉重的叹息声。
“不是说高墙内不得对关押之人用刑的吗?”萧楚曦终于看清了现实,忍不住走上前责问道。
梁相文回头,看到这名年纪轻轻地宫婢如此语气质问自己,略微一愣,然后才无奈答道:“姑娘有所不知,虽然高墙内确实有此规矩,但规矩终究是表面文章。实际上,高墙内发生的一切,外面的人又何从知晓?”
萧楚曦不满地看着梁相文,继续追问道:“他们到底对殿下做了什么?”
梁相文看了看素荷,又瞧了瞧萧楚曦,以为她们只是荣和宫的侍女,即便将真相告知她们,也不至于引起太大的麻烦。于是,梁相文将西陵云烨这几日对岑思卿所做之事,全部如实相告。
听完梁相文的叙述,萧楚曦凝视着岑思卿痛苦的神情,她轻声愤慨道:“都是西陵云烨干的?”
素荷擦去了眼角的泪水,伸手拉住了萧楚曦的衣袖,示意她莫要暴露了身份,并故意对萧楚曦吩咐了一声:“你先陪着殿下。”说完,她起身又对梁相文说道:“这位大人,这是我为殿下准备的换洗的衣物,还劳烦您收好。另外,可否让哪位大人去烧些热水,再准备一些棉布?”
梁相文点头应下,却又不解地问道:“要这些做什么?”
素荷望了一眼岑思卿,回答道:“殿下受了这些罪,怕是旧疾复发。从前在荣和宫时,丁御医曾告诉过奴婢一些缓解殿下病痛的法子。就是将棉布浸泡在热水中,然后再敷到殿下的背上。这样,便可缓解殿下的咳疾和病痛。”
听后,梁相文立即回应道:“好,我这就去命人准备,还请姑姑稍待片刻。”
而此刻,萧楚曦看着床榻上的岑思卿,她已经闻不到从前岑思卿身上的霜梅香,那熟悉的气味已经被一股夹杂着床褥潮湿腐败气息的血腥味所掩盖,令她不禁对岑思卿感到一阵心疼。
“殿下。”萧楚曦轻声呢喃着,并握住了岑思卿的手。
素荷担心旁人瞧见萧楚曦的举动,便故意支开了屋内的其他人,自己也走到了门口守着。
屋内,萧楚曦看着失去意识的岑思卿偶尔猛烈咳嗽几声,每一次他猛烈咳嗽时,她的心情就沉重一分。
岑思卿的身体在剧烈的咳嗽中颤抖着,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汗珠,面容因痛苦而扭曲。他的一只手不自觉地抓着衣襟,另一只手紧紧揪着棉被,试图缓解这蚀骨之痛,然而却束手无策,只能任由病痛摧残着他的身体。
萧楚曦见状,眼中充满了无尽的忧虑。她欠身,紧贴在床榻旁,慌忙地用手轻抚着岑思卿的脸庞和胸口,试图缓解一下他的病痛。她的指尖轻柔地触摸着岑思卿苍白的脸庞,温柔地擦去他嘴角的血迹,感受到了岑思卿微弱的呼吸,萧楚曦心中涌起一股无力感。
萧楚曦用手掌贴近岑思卿的额头,想要感受到他的体温,却发现岑思卿的额头异常冰凉。又想到先前听梁相文说,岑思卿一直被关在满是冰块的审讯室内,萧楚曦的神情越发凝重,她无法想象岑思卿这段时日以来所经历的痛苦。
忽然,萧楚曦听到身后传来素荷的声音,她立即将手收了回来,然后稍稍直起身子,远离了床畔。
素荷手中拿着一叠棉布,身后跟着一名端着一盆热水的高墙军。素荷指挥着高墙军将热水放到一旁,然后自己将棉布全部浸到了水中。待棉布吸收了水的热气之后,她将棉布全部拧干,然后走到床畔对萧楚曦说道:“扶殿下起身吧。”
萧楚曦小心地扶起昏迷中的岑思卿,让他慢慢地坐了起来。她轻轻地支撑着岑思卿的身体,发现其依旧双眼紧闭,垂着头没有丝毫意识。
素荷拿着散发着温热的棉布,坐到了床边。她抬手轻轻地掀起岑思卿背后的衣服,不禁轻声惊呼了一声,双眼瞬间瞪大,赶忙放下了岑思卿的衣服。
萧楚曦立刻察觉到素荷的异常,她急忙让岑思卿倾靠到自己的肩膀,然后伸手掀开了岑思卿的衣衫,看到了他布满伤痕的后背。那一道道青紫红肿的痕迹清晰可见,这些伤痕纵横交错覆盖了岑思卿的整个背部,鲜血和瘀痕交织,看得令人心惊胆颤。
“西陵云烨!”萧楚曦咬牙切齿地沉声说道,她的目光中充满了怒气。见到岑思卿被如此残忍的虐待,她无法容忍的愤慨道:“这帮畜生,竟然敢下如此此狠手!”
素荷慌忙拽住萧楚曦,提醒她还有旁人在场。萧楚曦这才看到,刚才送热水进来的高墙军还站在一旁。听到萧楚曦的话,高墙军的脸色微变,然后识趣地悄悄退出了房间。
见高墙军离去,素荷这才开口安慰萧楚曦:“晏王妃息怒。眼下,先照顾好殿下最重要。”
尽管素荷劝慰,萧楚曦心中的怒火仍未消散。然而,就在此时,她听到岑思卿倚在她肩头连咳了几声。接着,萧楚曦感到肩膀处一阵湿热,她赶忙扶起岑思卿,发现是岑思卿又在吐血。
看着岑思卿那被血迹染红的苍白唇瓣,萧楚曦忽然心如刀割。她再次让岑思卿靠到了她的肩膀,然后忍不住伸手抱住了岑思卿。
萧楚曦深知,若是将岑思卿留在高墙之内,恐怕将是凶多吉少。想到岑思卿,又想到自己,萧楚曦决定向萧家寻求帮助,令皇帝先知晓高墙内发生的一切。除此之外,她的脑海中还浮现出一个人的身影。
那个人,萧楚曦思索着,或许才是解救岑思卿的关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