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山如黛,苍茫无边,与灰蒙蒙的天空交相辉映。
深秋的寒意弥漫,萧瑟的凉风吹拂得一地的黄叶飘零,寂寥而哀戚,仿若要将心中的离愁别绪道尽。
岑思卿的思绪依然沉浸在凄凉之中,如同那满园的落叶,飘零在无尽的悲痛之中。终于,他趁着屋内无人的时机起身,走出了偏殿,正好在院中遇见了萧楚曦。
二人对视一眼,岑思卿未言,径直向宫外而去。萧楚曦亦未再阻拦,只是唤来了程欢,吩咐道:“跟着殿下,谨慎照料着。”
素荷也看见了岑思卿的离去,想要追出去,却被萧楚曦制止:“由他去吧,否则,他不会安心的。”
一路上,程欢小心地跟在岑思卿身后。他原以为岑思卿会前往刑部监狱,却意外地跟随着一路来到了紫宸殿。
殿外,袁福远远见到两人的身影,便立刻转身入殿通报。待岑思卿走近时,袁福已经带着皇帝的指示来到殿外迎接他。
“晏王殿下,圣上忙于朝政,吩咐老奴转告殿下。”袁福谨慎地看了一眼岑思卿,说道:“殿下,今日还是请回吧。”
得知皇帝并未打算召见自己,岑思卿便直接跪在殿外。他神色平静,声音仍有些虚浮地对袁福说道:“还请公公为我传达一声。告知父皇,我会在殿外静候。”
袁福见岑思卿如此,也只得叹了口气,再次步入紫宸殿。
岑思卿跪在殿外,只隐约听见皇帝拍案和呵斥的声音,便知皇帝的心思,但他的决心却丝毫未动摇。
袁福见皇帝已经动怒,走出殿外见到岑思卿,知道他定然也不会轻易离去。左右为难之下,袁福只好默默退到一旁,守在殿外,不再多言劝说。
时间悄然流逝,紫宸殿内一片安静。岑思卿依旧跪在地上,面容安静,身形却逐渐虚弱。袁福则静静地站在一旁,目光时不时地掠过岑思卿,心中暗自为他担忧。
半晌过去,皇帝终于再次将袁福召入了紫宸殿。他神情严肃,询问袁福:“人是否还在殿外?”
“晏王殿下仍一直跪在殿外,未曾离去。”袁福如实答道。
皇帝闻言,深深地叹了口气,终于缓缓起身。
殿外,岑思卿听见紫宸殿的殿门再次开启的声音,他抬头见到皇帝出现在眼前,他微微一顿,然后仍然保持着跪姿,开口道:“父皇,卫凌峰是冤枉的。”
皇帝听到岑思卿的话,原本生出的一丝怜惜也烟消云散,他厌恶地皱眉,拂袖转身离去。
岑思卿见皇帝离去,慌忙地跪着紧跟其后。然而,原本就虚弱的他一边跪行一边求情,只是前行了一小段路便体力不支,最终狼狈地摔倒在地。一旁的程欢心急如焚,却又不敢上前搀扶。
就在岑思卿困顿之时,突然听到有人通传道:“圣上,太子殿下求见。”
岑思卿闻言,顿时心神一震,大脑一片空白。他不知道皇帝何时已经立下了太子,惊讶之余,他艰难地微微从地上爬起身,转头望去,果然见到二皇子缓步而来。
二皇子神采熠熠,见到跪倒在地的岑思卿,原本想询问,但随即觉得不必,冷漠地收回了目光。他向皇帝行礼,然后直接说道:“父皇,儿臣有要事启奏。”
与二皇子对视的那一瞬间,岑思卿心中涌起无尽的复杂情绪,他甚至来不及整理好仅存的体面,便被对方匆匆忽略了。
眼见着皇帝与二皇子渐渐离去,岑思卿低头看了一眼自己布满了尘土的衣衫,颓然跪在原地,像是被命运的重压击倒在地,一时不知所措。
待皇帝离开,程欢赶忙来到岑思卿的身旁,劝慰道:“殿下,已经午时了,卑职先陪您回荣和宫吧。”
然而,对于程欢的关心,岑思卿没有任何回应。他倔强地想从地上站起身,但屡屡尝试,又屡屡重重地摔倒在地。
每当程欢伸手欲要搀扶时,岑思卿都坚决地推开了。他不甘心地依靠着一旁的墙壁,一手支撑在颤抖的膝盖上,终于勉强站立。然而,这几乎耗尽了他所有的力气。但岑思卿没有停歇,他转身,身形不稳,两步一停地走回了紫宸殿的门口。
程欢还想劝说,却见岑思卿再次双膝跪地,然后便如一尊石像般,一动不动。
* * *
黄昏之际,皇帝在永福宫内阅览完奏折之后,疲惫地抬头望向窗外的夕阳,开口询问:“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袁福立即回答道:“圣上,已经酉时,该到用晚膳的时候了。”皇帝微微点头,起身离开书房,往前殿走去。忽然间,他又停下了脚步,沉声问道:“紫宸殿那边,什么情况了?”
袁福心领神会,低头答道:“晏王殿下依旧跪在殿外,没有离开。”皇帝沉默片刻,面容凝重。
“圣上可要去见晏王殿下一面?”袁福小心翼翼地提醒道:“殿下已经跪了一整日了,老奴担心...”
皇帝也正在担忧此事,刚才岑思卿向他求情时,皇帝无意间发瞥见了岑思卿脖颈上还未完全消退的勒痕和淤青,可见当时刺客用力之重。一想到岑思卿曾死里逃生,皇帝心中再次泛起了一丝不忍。于是,他抬手一挥,示意袁福。
袁福立即明白皇帝的意图,大声对外喊道:“备驾紫宸殿。”
夕阳的余晖洒在紫宸殿前,以其温柔的光芒映衬着岑思卿的身影,却又将他此时的可怜和不堪衬托得淋漓尽致。
岑思卿跪在地上,身躯微微颤抖,脸上满是疲惫之色。斜阳下,他的背影显得孤寂而脆弱。实在支持不住的时候,岑思卿便用双手扶着地面,颤抖着继续支撑着疲惫的身躯,然后又努力重新跪立。如此循环反复,不知不觉间已经熬了一整日。
终于,就在岑思卿要支持不住的时候,忽然听到有人通传:“圣上驾到”。他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了几分。岑思卿努力抬起头,眼中浮现了一丝期待和希望。
皇帝来到紫宸殿,见到岑思卿早已虚脱不堪,却仍勉强苦苦支撑着,心中一阵心疼,只得和蔼地对岑思卿说道:“案子已经结了,你莫要再执着了。回去休息吧。”
岑思卿听了皇帝的话,再次哀求道:“父皇,卫凌峰并非犯罪之人,还请父皇明察。”
皇帝听了岑思卿的请求,沉吟片刻后耐心地回答道:“兰英的尸体都已经找到了,证据确凿,他也全部承认了。不是他还会是谁?” 闻言,岑思卿低下了头,沉默不语。
皇帝叹了口气,再次转身走入紫宸殿。岑思卿想要起身,但双脚早已不受力。程欢见状,立即上前搀扶住了岑思卿,陪他走入了紫宸殿。
岑思卿一入紫宸殿,便又双膝跪在皇帝身前,为卫凌峰求情。皇帝终于有些不耐烦地背身再次反驳:“若不是他,那犯人是谁?”
岑思卿抬头注视着皇帝,停顿了片刻,说道:“是儿臣。”
然而,岑思卿的自首并未引来皇帝的追问,相反,皇帝正颜厉色地回头注视着岑思卿,却沉默不语。
于是,岑思卿继续说道:“是儿臣杀了兰英,亦是儿臣...”但他的话还未说完,便被皇帝的一个耳光狠狠地打断了。
岑思卿被这一记耳光打得直不起身,嘴角渗血,满脸愕然。他抬头望向皇帝,皇帝依旧一言不发,但双眼中的冷漠和愤怒令岑思卿心中的希望彻底破灭。他低下头,默然无言,心中涌起无尽的悔恨和痛苦。
“滚!”皇帝失望地对着岑思卿喝道。
然而,岑思卿心灰意冷、面如死灰的愣在原地,没有任何反应。程欢再度上前,将岑思卿已经瘫软无力的身体从地上拖拽了起来,然后搀扶着岑思卿离开。
在皇帝的冷漠和愤怒之下,岑思卿已经感受到了无法逾越的绝望。他犹如一具行尸走肉一般,任由着程欢将自己带离了紫宸殿。
* * *
在荣和宫外,素荷与莲月一直焦急地等待着。当她们远远望见程欢扶持着岑思卿步履蹒跚而来时,急忙快步赶了上前。
素荷刚欲询问情况,但见岑思卿空洞的眼神和落魄的神情,顿时无言以对。她默默地站在岑思卿身旁,与程欢一同搀扶着他,默默地将他带回了荣和宫。
此时,岑思卿的步履踉跄,有气无力,脸上没有了往日的坚毅和决绝,取而代之的是一片茫然和无助。仿佛他已经放弃了所有的信念,只剩下虚弱和绝望。
好不容易,他们将岑思卿扶回了偏殿。素荷简单地询问了程欢几句,便知晓了岑思卿会如此的缘由。她本想开口安慰几句,却被岑思卿先开了口。
“我要见卫凌峰一面。”岑思卿双唇泛白,声音微弱地对素荷说道。
素荷来到岑思卿身边,蹲下身子,一边查看着岑思卿腿上的淤青,一边忍着泪点了点头。
“殿下再等几日,待奴婢先去打点好,然后就陪殿下去见卫大人。”素荷应允道。
岑思卿听到素荷的话,憋在心中一整日的心酸和委屈,瞬间涌上心头。他眼眶湿润,微微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