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曦,你是不是,有身孕了?”
岑思卿语声温柔,他凝视着萧楚曦,眼中神色略带紧张又稍显几分期待地问道。
萧楚曦闻言,心神微漾,微微一愣。她缓缓回望岑思卿,默默回想这几日的状态,眸光流转间一抹期盼亦悄然在心底生根发芽。
两人相视一笑,双手自然而然地紧握。无需多言,那份默契与喜悦,在静默中流淌。
终于,丁锦辰来到景祺宫的承乾殿,面带关切之色。他先是行了一礼,随后径直走向萧楚曦,说道:“微臣这就为太子妃诊脉,还请稍待片刻。”
萧楚曦闻言,脸颊微红,与岑思卿交换了一个安心的眼神后,依言而行。岑思卿则在一旁焦急又期待地注视着,双手不自觉地握紧了又松开。
丁御医屏息凝神,细心地把脉片刻,眉头时而紧锁,时而舒展。终于,他缓缓抬头,向岑思卿禀告。
“殿下请宽心,太子妃的身子无恙。”丁锦辰目光中既有释然也有几分叮嘱之意,恭敬说道:“此番不适乃是胃部稍有受寒所致,微臣会开几帖温和调理的方子,请太子妃按时服用,以养脾胃。”
“只是...胃部不适?”萧楚曦有些失望地轻声问道。
丁锦辰又立即转向萧楚曦,谨慎答道:“回太子妃,是的。”
“那...为何,我会有恶心欲呕,食欲大减之感?”萧楚曦继续问道。
丁御医闻言,立刻将注意力集中于萧楚曦,语气中满是谨慎与关切:“回太子妃,此乃因近日春寒未退,饮食或有不慎,加之未得充足休憩,以致脾胃失和,故有此症。太子妃请放宽心,只需遵循医嘱,细心调养,定能早日康复。”
此时,岑思卿在一旁默默观察着萧楚曦的神色,见她眉宇间藏着失落,他轻步上前,坐在床边,温柔地执起她的手,微笑宽慰道:“无碍便好。”
萧楚曦抬眸,也窥见努力安慰自己的岑思卿,笑容虽温暖如初,但眼底却也有一丝遗憾之色。
丁锦辰从二人微妙的情绪中,看出了一些端倪。他微微上前,躬身对岑思卿与萧楚曦行礼,语气温和而恳切道:“太子妃,请容微臣多言。您的凤体尚未完全自四个月前的早产之中恢复,此时若急于再孕,恐有伤根本。微臣建议,太子妃还需再静心调养些时日,勿要着急。待身体完全康复,方是最佳之时。”
萧楚曦闻言,手掌轻轻抚过腹部,眼眸低垂,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之中。良久,方幽幽一叹,未发一言。
岑思卿心中虽有淡淡的遗憾,却也明白丁锦辰言之有理。于是,他轻轻握紧萧楚曦的手,眼神温柔如水,轻声安慰道:“丁御医说的对。”言罢,他深情地与萧楚曦对视,眼中闪烁着希望:“莫要着急,来日方长。”
* * *
清明将至,春风虽暖,却似乎难以拂去皇城深处的一抹阴霾。
皇帝的病情依旧未见好转,龙榻之上,他显得愈发虚弱,已有多日未曾临朝。
这日,晨曦初露,岑思卿一身玄色暗龙翔云纹常服,步入皇帝的永福宫。
踏入殿内,一股淡淡的药香与沉郁的气息交织,令岑思卿的眉宇间不由自主地笼上了一层忧虑之色。他缓缓行至皇帝榻前,只见袁福正欲服侍皇帝用药,岑思卿便轻声示意,接过药碗,于床畔坐下,亲手将药汤送至皇帝唇边,动作间尽显恭谨与温情。
皇帝看着眼前的岑思卿,心中亦感宽慰。药汤缓缓入喉,那瞬间的苦涩令皇帝眉头微蹙,却也仅是一瞬,随即便恢复了往日的沉稳与从容。
这一幕细微的变化,恰好落入了岑思卿那双洞察人心的眼眸之中,他嘴角勾起一抹浅笑,温文尔雅地说道:“从前,儿臣每每服药怕苦,皆是素荷姑姑细心备下蜜饯或糖果,以解儿臣之苦。今日儿臣方悟,这份对苦涩的不喜,竟是自父皇那里承袭而来。”
皇帝闻言,眼神中闪过一丝意外,随即化为浓浓的慈蔼。
岑思卿轻手执起药匙,再次将一勺温热的药汤递至皇帝唇边,目光低垂,声音柔和地继续说道:“儿臣还记得,六哥亦是如此。”
皇帝闻言,嘴角勾起一抹略带苦涩且温暖的笑意。那笑容里既有对六皇子的怀念,也有对眼前这位七皇子的深深怜爱和期许。
岑思卿敏锐地捕捉到皇帝情绪之微妙变化,遂转换话题,轻声言道:“父皇,儿臣今日造访,实乃另有一桩要事,亟待向您禀明。”
皇帝心照不宣,微微颔首,眼神中流露出鼓励之色,示意岑思卿继续言说。
岑思卿将空药碗搁置在一旁,遂郑重道:“科举改革,均已细加筹谋,渐成体系。儿臣与一众清秋阁大臣皆以为,科举之道,当以搜罗贤才为首要。选拔之规,既要严谨公正,以杜徇私舞弊;又须简明高效,免使英才俊杰,在无尽等待中消磨凌云之志,空留岁月蹉跎之憾。”
于是,岑思卿遂将科举革新之宏图,详尽陈述。其一,便是将往昔每三年才有一次的乡试,改为连续三载,遍设试场于京师瑞京及四方行省,次年再行会试,而举人则可免试直入。其二,于举人中精选年少而才俊者,直接纳入翰林院,一面研习经典,一面参与实务,以速其成才。其三,更立举荐之制,尤重偏远贫寒之士子,设资助之道,开举荐之门,广开才路。
“举荐贤才,首重德行。”岑思卿补充道:“被举荐者,须经地方长官亲试,察其应变之机敏、论政之识见,而后举荐至京,再经朝廷考核,合格者则不拘一格,破格录用。至于举荐有功者,亦当论功行赏,以昭激励。”
皇帝闻言,眸光微闪,沉吟片刻后问道:“你是说,举荐与科举两途并用?”
岑思卿点头,继而肯定道:“正是。如此双管齐下,既可弥补科举一途之不足,广罗天下英才,又可加速人才之培养,解朝廷用人之急。儿臣以为,二者相辅相成,与学子、与国家,乃皆大欢喜之事。”
听罢,皇帝再次陷入沉思。良久,方将目光落在了岑思卿的身上,言语间透露出赞许与考量:“此法虽有冒险之处,但亦不失为良策。朕以为,可将你先前提及的连续三年之期,先改为两年。试行两年之后,观其成效如何,再行定夺。如此,既不失稳妥,亦可探明前路。”
岑思卿闻此,即刻起身,郑重行礼,向皇帝的认可谢恩。
皇帝继而微微抬手,以示免礼,语重心长地对岑思卿言道:“此事你已筹备良久,其中艰辛,朕亦深知。今既已决意行之,便全权交付于你。望太子以国家社稷为重,务使科举之制,真正惠及万民,彰显其利国利民之本意。”
“儿臣领命,定不负父皇厚望。”岑思卿再次躬身行礼,以表决心。
* * *
自金奕迈过喜祥宫那扇朱红宫门之日起,便本分做事,行事谨慎,潜心蛰伏。既未再与岑思卿有过任何联系,亦未曾轻易向人打探丝毫宫中之事。
而翎贵妃虽未曾亏待于他,但也未全然信任。仅让金奕担任寻常侍卫之职,未曾赋予其重任,似乎是在考验,亦或是在观察,令金奕不敢贸然行动。
一个寻常的傍晚,当金奕结束了一天的值守,正准备返回自己的住处时,一阵低语与嬉笑声从喜祥宫的一处偏僻的灶屋内传来。他悄然靠近,只见一群侍卫与太监趁着闲暇,竟在宫内偷偷设下了赌局,烛火摇曳间,银钱与筹码的碰撞声此起彼伏,映衬着他们或兴奋或沮丧的脸庞。
金奕走入灶屋,顺手拿了一个馒头后,便静静地坐在一旁,独自吃着不发一语。他心中清楚,自己不必去凑这个热闹,自然会有人请他去的。
不久,赌桌之上,一名太监因连番失利而面如土色,手中最后一点财物也输了个精光。他满脸不甘,却又无可奈何。正当此时,他的目光无意间落在了金奕身上:“嘿,新来的,要不要来玩玩?”他半是挑衅半是诱惑地说道。
金奕微微一笑,故作犹豫地摇了摇头:“我不过是个侍卫,哪里懂这些。”言罢,他故意起身欲走,却又在几步之后停下脚步,缓缓踱回赌桌旁,“罢了,我就看看热闹。”
然而,金奕就这样看着看着,上了这场本不属于他的赌局。
或许是初来乍到,运势颇佳,金奕连番取胜,未几,便令对席的一名侍卫囊中羞涩,难以为继地黯然离席。
金奕也见好就收,目光追随那侍卫落寞的背影,亦悄然跟了出去。
“嘿,兄弟!”金奕轻轻唤住了那位年纪不大的侍卫,上前,将方才赢取的半数银两递予他,并说道:“我也就是试试手气,并非为了求财。这钱你且收好了,切莫再轻掷于赌桌之上,以免尽失。”说完,便打算离去。
侍卫目光触及手中银两,感激之情溢于言表,急行数步赶上,再次出声挽留,并自报家门道:\"小弟曲子男,还未请教兄台尊姓大名。\"
“在下金奕。”金奕拱手回礼。
\"金兄,\"曲子男又近一步,将银两妥善收起,双手作揖道:“多谢金兄慷慨相助。”
金奕微微点头以应,并未多言便转身离去。
岂料,曲子男再度快步跟上,面上含笑,好奇问道:“金兄今日手气这么好,怎么不多玩一会儿?”
“我不过是凑个热闹罢了。”金奕摇头,随即向曲子男问道:“在宫中私设赌局乃是违法之事,你们如此,就不怕被旁人告发了?”
曲子男闻言,警觉地环顾四周,确认无虞后,方压低声音,贴近金奕道:“所以,他们才会拉你入局的。正因喜祥宫众人多有涉足此道,故相互牵制,无人敢轻易言发。”说完,他又看了一眼金奕,轻叹道:“还好你今日也上了赌桌,不然,后面就要吃苦头了。”
金奕闻言,不禁哑然失笑:“还有这档事,真是闻所未闻。那这喜祥宫中,不是人人皆违了宫规?”
曲子男点头默认,但转念又一想,拉住了金奕说道:“自然亦有例外。有一人,自入宫以来,从未涉足赌局半步,且众人皆敬而远之,不敢轻易招惹。”
“哦?是何人?”金奕好奇道。
恰此时,一身影自翎贵妃寝殿悠然步出,曲子男目光一凝,用目光示意金奕。
“便是他。翎贵妃的随身侍卫,柳成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