岷殊没有答应老人。
    天堂城或许真的有这种方法，但平民想要进入天堂城难于登天。
    不仅要有推荐信、担保信还需要得到名额，平民进入天堂城的名额每年只放出一百个，这个世界的平民至少十亿，
    那已经不是千军万马走独木桥了，那是真正的平民根本就不可能加入的竞争。
    岷殊并不觉得一个小小的白家能有天堂城的名额，有也不可能交给那几个贫民区的小混混。
    但白家已经是这座小城市最有权势的家族之一，岷殊想要离开这座城市去往其他城市，无论如何也绕不开白家。
    而且，她还要给白明报仇。
    综上所述，不论如何，这趟白家她都非去不可。
    老人看出了岷殊的坚定，他没再多劝，只是摇了摇头，示意少年打开了会客室的门，用公事公办的语气道：“你的医术已经通过了筛查，等下会有人带你去住的地方，明天早上八点准时来这里六楼等待第二轮挑选。”
    那位少爷不是病重吗？
    怎么看个医生还要选来选去？
    岷殊虽然好奇那位平民少爷的病情到底是重还是不重，但也不可能毫无眼力地在这里就直接就询问老人。
    她点点头道了声谢，等到老人离开后，跟着人到了一家距离白家的公司更近，但比之前还要更加简陋的酒店，住了下来。
    这家酒店虽然设施环境都不怎么样，但确实比之前岷殊自己定的酒店安全多了，至少没人半夜三更来偷东西或者打劫，让她睡了个安稳觉。
    第二天一早，岷殊就又被带到了白家公司，这次是等着人到齐以后再一起上楼的，她也看到了其他几个“竞争者”。
    昨天带她去办理入住的中年女人也是管理他们的人。
    女人自我介绍叫白云，来自白家旁支，是一名眷者。
    能力未知，也不可能告诉他们这群平民。
    白云道：“紧紧低着头跟在我身后，在百世集团工作的，基本上都是眷者，没有几个平民，上楼梯时，如果有其他人经过，记得让路，不然受了罚，我也不会帮你们。”
    警告完，白云没有耽误时间，直接带着他们一起上楼。
    岷殊目光扫过那两架锃光瓦亮的电梯，又移开了视线。
    跟在她后面的人却以为她是好奇没见过，压低声音介绍道：“那个东西叫做电梯，人进去之后不用走路就可以上楼，特别神奇。”
    女生向往道：“要是有一天我能够成为这栋楼里哪位眷者大人的私人仆医，那我也有可能坐上这个电梯！”
    岷殊没有接话。
    女生也不在意，继续小声对岷殊道：“你也是医学院的学生吗？你学的是什么？我是心外科的，本来要分配到医院实习的，还是我嫂子有人脉才把我送了过来，要是能被白家看中，就一步登天了。”
    “谁让你在楼梯上喧哗的！”
    岷殊停下脚步，白云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走到了他们身边。
    女生吓了一跳，脸色瞬间就白了，低着头道：“白经理，我错了，别赶我走。”
    白云冷冷剜了她一眼：“这次是我，如果被其他人看到你竟然敢在眷者的队伍里说说笑笑，说不定就会给你定一个藐视眷者的罪名，送上法庭割了你的舌头剜了你的眼睛都是轻的！”
    女生腿一软，跪倒在地：“谢谢白云大人大量。”
    白云没有再说什么，重新回到了队伍的前面。
    这一下，整个队伍没人敢说话了，大家安安静静地上了六楼。
    他们被带到六楼的一个大会议室，会议室里的会议桌和椅子全部被搬走了，只剩下三张手术床。
    每张床上都躺着一个人，窗边仪器齐全，还有一个一身白的男人站在前面，不知道是做什么的。
    白云：“这三个都是心脏病病人，每个人的症状都不一样，你们要做的，就是给他们治疗。”
    岷殊目光直接就落到了那齐备的手术工具上。
    也有人想到了这一点，难以置信道：“难道、难道是要让我们在这里当场做手术吗？”
    白云：“手术过程中遇到任何苦难都可以向我或者那位出裁判提出帮助，计时开始。”
    她摁了一下秒表，滴答滴答的秒针转动声，瞬间拉紧了众人的神经。
    有人快步走到一个患者面前，迅速询问他的症状，也有人被这种情况吓得倒退几步，不论如何也不敢真正给人动刀子。
    还有岷殊这种，她直接走到了那个看起来下一秒就要咽气的少年面前，掀开她的被子，给他消毒铺垫手术布，自然而然地询问道：“心脏已经准备好了吗？”
    最前方的白衣诧异地看她一眼，迟疑了两秒回答：“就在你旁边的箱子里，需要住手可以随时求助。”
    岷殊：“不用。”
    她倒不是孤高或者信不过其他人，而是她当过炼丹师，却没有动当过医生，更没有当过能做手术的现代医生。
    如果有人靠得太近，恐怕要不了多久就会穿帮。
    但这不代表岷殊不会做手术。
    她上一次九世轮回里，这一世被天帝送到她身体里来操纵她的，就是一个极为厉害的外科医生。
    岷殊没有真正做过手术，但是通过她的记忆，已经看过不少次她做手术的场景。
    今天上手还是第一次，肯定会有很多不熟练的地方，但是岷殊没有丝毫迟疑，直接就拿起了手术刀。
    ——她要给眼前的少年换心。
    其实根本就不要太多诊断，白家准备齐全，尤其是那三个保管脏器的箱子，简直就是在告诉她答案。
    再加上昨天她和那位老人看到了的少年的情况，很容易就能联想到，白家那位平民少爷应该也是要经历换心手术。
    既然猜到了目的，就如同期末考试划了重点，她直接按照答案填写就够了。
    岷殊就是十分好奇，白家到底是从哪里弄来了这么多先天性心脏病患者。
    尤其是这些人还都是和那位平民少爷差不多的年龄。
    三张床没有窗帘隔开，偌大的空间里又没有几个人。
    所以岷殊一开始给少年做换心手术，其他那些人就都已经看了过来。
    之前和岷殊搭话那个女生惊愕道：“她竟然敢在这里做手术，到处都是病毒，空气里都是灰尘，如果患者感染了怎么办？”
    没有人回答她这个问题，因为已经有人意识到，会议室只有三张病床，而竞争成为白家医生的人却有八个。
    也就是说，至少有一半要淘汰掉。
    如此高的淘汰率，不争也不行了。
    有几人迅速奔向手术床，但是手术床只剩下了两张，一起参与筛选的还有七个人，免不了三四个人竞争一张床。
    “我可以分给你们一起，但是我要做主刀医生。”
    “凭什么，都是心外科的学生，我在学校一直第一名，我才应该主刀。”
    “就凭我先过来。”
    “别吵了别吵了，我们先给他诊断吧。”
    “你们怎么不去和她争啊，三张床一张床至少要有两个人吧。”
    有人将矛头转向岷殊，试图把压力分出去。
    然而其他人也不是傻子。
    岷殊已经给人开膛了，她作为主刀毋庸置疑，还是第一个上去给患者做手术的，她的分数已经遥遥领先，跑到她边上只能做绿叶。
    而且，岷殊刚过去手术，就有三个人站在了她的旁边，自动成为她的助手。
    这意味着如果是八选三，主刀的那三个必定胜算更高。
    所以他们要争的根本不是第一名，而是第二第三名。
    另外两个手术床边又开始了争执。
    白云和那个白衣白裤的男人也对此却视而不见，更没有打断他们。
    岷殊心无旁骛地做着手术。
    她略微侧头，有人帮她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
    这个世界的科技水平怎么样她目前还不太清楚，毕竟贫民窟和原始社会也没多大区别，但是医疗水平绝对很差。
    白家在这座城市已经是大家族，但是找来的医生却如此参差不齐，让她一个只在别人脑海里看到过手术过程的人，都成为了看起来更专业的那个，有点荒谬。
    岷殊手很稳。
    按照第一个轮回的世界里那位占据她身体的医生做手术的步骤，一步一步操纵着。
    每个患者的情况肯定是不一样的，但那位医生本身就是顶尖的心外科专家，她做过的手术上千台，岷殊被她占据身体的时候，只能一遍遍回放她的记忆。
    所以切断两根肋骨，看着撑开器打开的胸腔之后，她一眼就有了判断。
    手术时间在外人看来很漫长，但是在岷殊这里却过得很快。
    将整个换心手术做好时，已经过去了五个小时。
    岷殊缝合好最后一针，就看到了站在她边上的白云和白衣男人。
    男人将手悬空放在一直昏迷着的少年胸口，大概是感应到了他的心跳，对着白云微微点了下头。
    白云脸上终于多了一丝笑意，看向岷殊的表情也温和了一些。
    “你可以先去休息，有消息我通知你。”
    岷殊点点头，走到另一个房间换下手术的衣服，直接就回了酒店。
    刚才那场手术，让她想到了她本该经历的第七个世界。
    那也是一个现代世界，和第一个世界没什么太大的区别。
    在那个世界里，她大概算是一本古早虐心虐身小说里的炮灰女配。
    男女主角还是道隐和小星宿毋庸置疑。
    他们两人虐身虐心各种误会又解开，结局是小星宿被挖了一颗肾给道隐的白月光，道隐才发现白月光是黑莲花，于是悔不当初，找了个人将肾换给了小星宿。
    岷殊就是那个倒霉蛋。
    她兢兢业业给男主当下属，工作能力出色，即将前往分公司当总经理，结果就因为全公司都要做的配型配上了，她就得割肾了。
    岷殊当然不可能乐意，但是在她拒绝之前，那位心外科医生穿了过来。
    那位心外科医生的儿子得了心脏病，正在等待手术的过程中过来了，想也知道她的崩溃。
    所以天帝的要求她是一丝不苟地完成，就为了走完剧情能够回去，看到自己的儿子健健康康从手术室里出来。
    所以割完了肾之后，甚至给男女主做了家庭医生。
    比她原来还战战兢兢。
    一个人一颗肾打三份工拿降薪百分之三十的工资，最后过劳死离开了岷殊的身体。
    岷殊本来已经想好了，这一世她要给男女主心肝脾肺肾都互换了，再把穿到她身体里的外科医生灵魂和她同医院的患绝症的同事来个互换，让她了却心愿看到自己儿子的手术结果就去死，结果被天帝送到了这个世界。
    而且脑海里模拟过的器官移植手术还是派上了用场。
    岷殊不遗憾没能去本该去的那个世界报复他们。
    小星宿和道隐在不知道被她报复了多少次了，现在就算是见到他们本体，她都不会有任何感觉。
    至于那位牺牲别人性命虐待别人身体也要看一眼自己儿子的母亲。
    岷殊和她之间有些因果，再加上黄泉水是她的能力，所以早在神力恢复了三分之一的时候，就大概感应到了她的结果。
    ——她儿子手术失败死了。
    这对她就已经是最大的报应了。
    敲门声响起，白云的声音传来：“结果已经出来了，和我去一趟公司。”
    岷殊：“等下。”
    她洗了个澡换了身衣服，出来时，白云已经满面阴沉。
    “怎么会这么久？”
    岷殊：“洗澡。”
    白云皱眉看了她一眼：“在白家确实需要注意卫生，但是不要让任何眷者以及比你身份高的平民等你，不然一个以下犯上就有你好受了。”
    岷殊早就对这个世界平民与眷者的身份差距有了认知，但是经过今天的事情，对这个认知又深了一些。
    “今天我们做手术的那三个人是有先天性心脏病，你们怎么能找到这些人的？”
    白云对岷殊开启了另一个话题，而没有保证不再犯有些不悦。
    但到底今天岷殊的医术通过了考验，白家此刻需要她。
    所以她压下情绪淡淡道：“他们不是先天性心脏病，只不过是为了白光生产出来的实验品而已。”
    “生产？”
    “白光的手术不能有任何差池，这些平民都被眷者用能力复制了白光的病情，用处就是给白光做手术的医生练手，等到医生熟练了，准备充分之后，再为白光手术。”
    白云理所当然道：“他们应该感谢白家也感谢白光，不然一辈子也过不上好吃好喝的日子，更不可能进入12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