幕府成立以来第一场会议勉强结束后,孔融等人放回金币,各自思考这批金币的长远意义。
而黑熊则离开这里,来到东面十几里处的一座山沟。
山沟道路与河流并行,山沟两侧是高耸、密集的原始松林。
入沟口行七八里,拐过一个弯后豁然开朗,是一片开阔的环形山谷。
山谷北面阳坡,是前汉宫室废墟遗址。
地面早已经过严格的平整与夯实,废弃这么多年,雨水冲刷,只有少数杂草滋生。
夯土区域内杂草已被收割,其中并无大型乔木、灌木滋生。
黑熊来时,就见祭酒郭泰正指挥人手采伐松木。
一条条修剪侧枝的松木躺在坡地上等待阴干,大约三百多名光头、光膀子的青州兵在林间劳作。
再看看阴山南坡处,甄宓的临时营地就在这里,贴着山溪立营。
南坡上的低矮灌木已经被清理干净,黑熊来时就听到南坡松林内有密集犬吠声。
等走近了才发现松林内的瘦小松木也都被清理了,松林外围搭建了木栅栏,将林间的军犬隔在那里,无法深入营区。
而营区内靠近山溪的区域,则人工开挖,又用原木、土石垒砌塘堰以聚水。
形成了一片方圆直径百余步的水泊,不知深度多少,但他的大大小小七百多只鹅正在其中戏水。
一些鹅则在岸上围成团晒着太阳小憩,附近草地早已被这群鹅吃光,仿佛割草机打了一遍。
裸露草皮之上,则是一片片的鹅粪,都是拇指大小,青绿色。
水堰附近还用原木搭建宽敞的雨棚,还用原木搭建了防风墙。
甄宓搬家就把这些鹅带了过来,为了方便以后鹅群壮大,黑熊发现鹅群中还混了一些贱兮兮的小狗。
也就褪毛的雏鹅愿意跟这些身形相仿的小狗玩耍,其他全身白羽的大鹅则是凶狠异常。
只要小狗靠近,心情好只是示威啄一口,心情不好就扑扇翅膀追着咬。
好在这些小狗不吃草,与鹅群不存在食物竞争。
甄宓来迎黑熊,见他停在半路上观察鹅群,越发感觉自己做了正确的选择。
她头戴斗笠挂着两层白纱,来到黑熊身边欠身施礼:“郎君安好。”
“林间的军犬是怎么回事?”
“郎君,此处人烟稀少,山野多有黄鼠狼、狐狸之类。”
甄宓展臂指着远处山头:“郭祭酒征募周边猎户,已入山林深处猎杀野兽。妾身担忧鹅群受损,故而将这里围了起来,入夜后也会安排女兵巡查。”
又指着山谷远处一些简陋木屋做介绍,都是外围女兵的岗哨据点。
鹅群天色启明时,就会成群出动去觅食,这些岗哨都设立在岔路口处,负责将鹅驱赶回来。
外围山林没有开发,山谷中的草足够鹅群觅食,没必要让它们深入山林冒险。
黑熊则叉腰观看四野山坡,对这个山谷不是很满意,还是有些小了。
不过也没关系,甄宓迁徙时带这些鹅很不方便;自己的话,这些鹅可以快速移动。
看着这些鹅群,试着感应所有鹅群,发现除了甘宁那两只外,余下都在这里。
他皱了皱眉头:“可惜没有好的鸭种。”
荆州不缺鸭子,采购计划已经送到司马芝那里,鸭子很快就能送到关中。
见甄宓神情疑惑,黑熊解释说:“上党崔琰书信中提起过,今年河北春蝗大起。若治不住,又会生出秋蝗,说不好会波及到太原河东之地,到时候关中也是难逃。”
鸭子能吃虫、除蝗,不算是什么隐秘知识。
甄宓看着水泊中七百多只大大小小的鹅,去年这时候只有四只。
五点白法力才能催熟一只产蛋的大白鹅或大鸭子,理论上来讲,百余点白法力培养三只公鸭,十七只母鸭。
以平均一天十颗鸭蛋来计算,一个月能获得三百只小鸭子。
养到秋季,又到了鸭群正常的产蛋季节,大多数小鸭子也适龄了。
一个冬季的储备,明年开春孵化出来,鸭群规模就能暴涨。
自己出征前,如果得不到荆州好品种鸭子,就拿关中鸭子进行培养。
放下这事情,黑熊展目观察山谷各处。
不由思索,如果当时放弃船队,带着甄宓隐居山野,现在会是个什么样子?
大概黑法力的素材,都不好凑集。
光靠傀儡道兵,是很难改善生活的。
所以目前这条路是对的,起码自己活的很畅快,曹操这些人活的不怎么痛快,这就够了。
甄宓的木楼小厅里,黑熊落座不久,祭酒郭泰就快步抵达。
郭泰在厅外木棚下简单洗漱双手、脸庞后,才穿着草鞋入内。
正处于开荒时期,不具备脱去鞋子,只穿袜子行走的生活条件。
“见过渠帅。”
“坐近些,与我一起饮水。”
黑熊正捣弄薄荷水,随手召出一束碧绿薄荷,丢入木臼中,就握着木杵捣弄研磨。
浓郁薄荷的气味在厅内弥漫,几乎一瞬间,郭泰就精神焕发。
桌案旁边是一瓮新运来的冰凉泉水,黑熊将木臼内的薄荷汁液倒入陶瓮,又舀水清洗木臼。
搅荡一番后,给彼此各打了一碗冰凉的薄荷水。
黑熊将对方的碗推过去,才端起自己的碗小饮一口,闭上眼睛,顿时就是一种刷牙时的口感。
郭泰喝过薄荷水,此刻双手托举木碗仰头小口饮着,不仅感受到精神振奋脑海清明,就连体力也快速饱满起来。
小口慢饮一气喝光,随手双手托举空碗,黑熊又为他打满一碗。
这时候郭泰才放下木碗,就问:“渠帅这次能驻留多久?”
“我也不清楚。”
黑熊品着薄荷水滋味儿,说:“要等甘宁,甘宁准备就食于敌。只要陈震安全返回,甘宁就要发兵进袭大谷关。只要夏侯敢增兵,水军就能绕击小平津关、孟津。”
郭泰思索着:“渠帅,甘宁是觉得小平津、孟津会储有粮秣?”
“他没有细说,我也没追问,这一仗怎么打,是他的事情。”
黑熊喝光碗中残留的薄荷水,又给自己打了一碗,这时候控制袁术进来,将陶瓮抱出去,给周围人分发饮用。
郭泰忍不住扭头去看渐渐离去的陶瓮,他也清楚,这样的仙品饮一碗与两碗,并没有什么本质区别。
他思索甘宁的开战方式,分析说:“仆以为,甘宁这里开战容易,收尾困难。他有水军之利,或许会生出奇袭荥阳、敖仓的心思。”
敖仓是秦汉之际的大粮仓,但因为漕渠干涸,以及汉末大乱,敖仓已经没落。
但再变化,荥阳的军事地位不会有明显衰减,所以这里肯定会储备许多粮食。
见黑熊没有厌恶神色,郭泰又说:“仆以为,甘宁这里不宜大打,小挫夏侯兵势即可。这样曹军在黄河沿线不会布置重兵,等刘备进伐中原时,渠帅轻易可收青州兵大部。”
将其他青州兵策反过来,是郭泰最近一直在忙碌的事情。
可关中没有那么多的储粮,青州兵连带家属撤入关中,这个运输量太大了。
黑熊面无表情听着,思索其中的难度,最终还是摇头:“今年不妥。”
郭泰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拱手:“喏。”
见他这模样,黑熊解释说:“刘备今年不会有什么巨大进展,不是他人不行,而是曹操这个人过于狠辣。”
所谓的诸刘联盟,在黑熊眼中很是脆弱。
曹操麾下不缺实用主义者,他们对汉室的忠诚也多数流于表面。
曹操敢这么大规模的任用宗室出身的官员,又怎么可能不做防范?
豫州刺史刘彰与他的弟弟刘勋,说不好反而会被曹操利用,反过来算计刘备。
还有扬州刺史刘馥,淮南发展的速度很快,想要维持淮南现在的高速发展,那一定不能发展武装。
发展武装会占据人力、物力资源,两淮周边的士民早已经被袁术、曹操、孙策折腾成了惊弓之鸟。
所以刘馥手里的军队都是收编的乱兵、盗匪、豪强部曲,陆续整编来的,数量是很少的。
也只有面对外部入侵时,淮南人才能爆发出强烈的反抗意志;其他时间,淮南人并不想搅合什么大事。
刘彰生活在曹操眼皮底下,左边是夏侯渊,右边是满宠,上面是卫将军曹鼎,下面还有个曹洪。
刘彰不能指望,刘馥不能指望。
总不能指望杨彪、耿纪这些人的家中仆僮与士人弟子。
只要曹操下手够快,刘彰、刘勋兄弟,基本上开战之前就会祭旗。
黑熊思索着,又继续说:“我们暂时还不能与青州兵大部合流,与他们合流,天下各方势必联军来讨,内部也会生变。”
曹操的命根子是谯沛乡党?还是汝颖士人?又或者是臧霸为首的泰山屯帅?
都不是,这支单独臣服于曹操个人的青州兵,才是曹操的命根子。
没有这支敢于打砸抢烧摧毁一切的武装,曹操根本镇不住场面。
现在进去河北的希望渺茫,这支青州兵对曹操越显得重要。
如果曹操吞下河北,获得十几万待整编的兵员,那军队大整编和稀释之下,青州兵就成了备用力量。
到那个时候,青州兵反而要小心翼翼的做事。
不像现在,《太平世道经》手抄本已经流入兖州东部,在青州兵各部之间快速流传。
而曹操呢,也只能装个不知道。
他不敢查,他敢动手,黑熊这里也会动手,不会放任他拆散、瓦解青州兵。
就算黑熊这里不动手,曹操也很难快速吃掉集体反叛的青州兵。
青州兵集体反叛,错役制失去最大的镇压筹码,曹军各部都要生乱,哪里又能挤出力量去镇压青州兵?
青州兵也是有盟友的,现在青州各处的豪强、黄巾军旧部,只要青州兵集体叛乱,各处响应的力量太多了。
黑熊看着沉默思索的郭泰:“曹操、刘备都是当世枭雄,他们不会轻易压上一切。我缺的是时间,你稳住青州兵各部。三年内,我会迎他们入关中。期间,中原不会爆发大战。”
“是,仆领命。”
郭泰郑重施礼,他就怕中原大战此起彼伏,曹操借刀杀人,将青州兵骨干、元气消磨一空。
仔细一想也明白,只要刘琦那里把口子收紧,刘备哪有独自发动大规模战役的实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