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间,没有起雾。
鲜卑人根本没有时间重新去占据、修葺被攻破、燃烧的营寨,斥候稍稍聚集,就遭遇了袭击。
不管是鲜卑人,还是幽州叛军,自各营举火备战时,就开始为鏖战做准备。
就在天色微微明亮,关中兵后续部队抵达时,各处营寨已然有序备战。
从南向北进攻,核心战场附近,黑熊找不到合适的制高点进行观望。
他观察远近,对率领亲兵部队抵达的高俊说:“咽喉在东北,这里鲜卑人为主;西北群山处是渔阳、上谷二郡叛军,其中也有代郡人。”
高俊还引着一众百人将,也观察各处,见与昨日没有大的区别,唯一变化就是昨夜袭击得手,敌军双方连接区域的一座营寨正在燃烧。
他略思索,就说:“君上,可是要布置疑兵?”
“对,我军还未与鲜于辅交战,他难免存有轻视之心。待我军猛攻鲜卑人所控关口时,叛军可能会袭扰我中军大纛之所在。”
黑熊指着自己西边:“现在是北风,你分出人手去纵火,火烧荒野妨碍彼此视野,也免得他们熟悉地形,派人隐匿其中袭扰伏击我军斥候。”
高俊扭头观察,的确有些不正常。
营寨扎下,士兵、兽群会先将附近的灌木、草地祸害干净,而这里西边确有大小不一的灌木林地,规模都不大,但联合在一起,藏匿数百精骑不算难事。
担心高俊把握不住,黑熊又打开标注战场轮廓的地图,用手指虚画一条线:“就这样放火。”
“是。”
高俊看到后立刻心里就有底了,当即转身去跟几个百人将协商。
黑熊见此也不再分心,留白虎大纛在此,本人混在‘太史’战旗队伍里重新向北。
随着这支四五百人的步骑北进,北面山梁之上的轲比能也站了起来,恨不得贴近战场附近观察。
昨晚后半夜的夜袭不能算数,吃亏就吃亏了,没什么好计较的。
可现在才算是开战以来很有意义的一仗,各处营地都在观望、备战。
这场战斗直接影响着后续各营的战斗士气。
双方相隔也就不到三里,迫近百步时,黑熊就见营内开始撒放轻箭。
几支轻箭就落在他身边左右,他不为所动,专注盯着面前,沉心指挥。
鲜卑的营寨一如既往的松散,远不如昨夜的营地方正、坚固。
只有简单的防马栅栏,还有平日出入口附近堆积着能灵活移动的鹿角、拒马。
他面前这样的小寨足有三座,如品字分布,它们背后就是关口。
关口临时加固的如似水坝一样,大概这段时间里鲜卑人的主要精力都放在了关口建设,以及关口两侧山坡上的滚石、檑木。
人力是有限的,时间更是紧张,在小营建设上就显得力不从心。
或许这些营寨存在的意义就是警戒,等关口建设好后,他们这些小寨就会后撤,重新选择地址。
就在黑熊思索、判断之际,吕布引着四十多名具装铁骑持矛冲击,营内射手站在鹿角、拒马身后沉心瞄准,身边部落头人大声呼喝,持刀游走,也死死盯着即将冲来的具装铁骑。
幽州边军也喜欢具装铁骑,所以鲜卑人对这个东西并不陌生。
但他们眼中具装铁骑看似优点很多,其实一点都不实用。
具装铁骑太吃后勤和技术了,鲜卑的生产力与部落组织方式,是无法维持一支常备铁骑的。因此大大有名的鲜卑突骑,是一种中装持矛骑兵。
不止是他们,汉豪强组成的幽州突骑的铠甲防护也在削弱护甲的份量。
不是他们花不起这点钱,而是叠加护具的程度越高,则产生的性价比很低。
其实与鲜卑人一样,都在寻求一个性价比。
还有就是幽州边军这么多年里无法高度凝聚、统合,也就很难建设一支专为陷阵、破阵而存在的具装铁骑。
毕竟战况不利,其他人都有逃走的机会,具装铁骑在败兵之际,是真的逃不走。
就连丢盔弃甲这种事情,本人都做不到。
所以面对具装铁骑的突击,正面鲜卑人不仅不怕,反而感觉对面这些人马披甲的勇士可怜。
就在接近到二十步时,负责指挥这里的鲜卑头人猛地挥刀发出怒吼,二百余步射弓手齐齐撒放。
北面山梁之上,轲比能已经可以想象对面马匹受伤,骑士慌乱进而队形混乱相互践踏,随后冲锋势头戛然而止,在第二轮、第三轮近距离强弓射击下,只能狼狈逃走数骑。
然而这轮近距离强劲齐射,毫无作用。
就连齐胸高的鹿角之类也毫无作用,这几十名具装铁骑竟然齐齐控马一跃而过,顿时砸在鲜卑人精锐弓手人堆里。
一瞬间就惨不忍睹,轲比能猛地站起瞪大眼睛:“这是什么马!”
阎柔的弟弟阎志站起来凝视陷入混战的营地:“我们也不清楚,只是很早就有传说关中的大司马与副将太史文恭有日行千里的宝马龙驹,整日奔驰于关中各县。最初我等以为只是民间虚谈,后来刘玄德入幽州,其部许多人见识过这种龙驹,皆说流言不虚。”
阎志的语气低沉:“看对方骑士规模,这种龙驹已开始繁育。若不能将他留在这里,再给数年时间,我们可能就要面对数百名、上千名这样的铁骑。”
轲比能紧皱眉头,愤声:“怎么会有这样如龙一样的神马!”
他已经彻底理解了,面对这样强劲马力的铁骑冲击,阎柔即便没有疏忽大意,也极有可能被对方一击得手,当场阵斩。
这还只是攻坚,若是野战之际,对方能发挥出更加凶猛的杀伤。
己方突骑追不上对方,己方游骑估计也躲不过对方的冲击、追杀。
骑兵在战场上相对自由一些,你可以用军法约束士兵,但很难约束受惊的战马,更不能控制战马意外受伤。
因此面对一些强劲,几乎难以战胜的敌人时,一些骑兵就会通过马匹受伤、受惊的方式意外离开战斗区域。
轲比能几乎是从底层一点点爬上来的,他很清楚一些人为了活命,会采取什么样的办法。
就在他的注视下,对面具装铁骑来回搅动营地,营地内一些鲜卑人见阻挡不住,就开始逃亡。
这时候对方步兵涌入营地,残存依旧抵抗的鲜卑人彻底崩溃。
要么转身逃亡保存继续战斗的种子,要么死战,没有一个投降的。
这让他欣慰不少,更大的好消息是隐约能看到对面在收治伤兵,这一战对面应该折损了三名铁骑,不知道是骑士受伤,还是马匹受伤。
再算上受伤的骑士,对方并非无法战胜,轲比能安心不少,就扭头看几个贵族:“传令各寨务必死守!”
必须消磨对方的精骑,不然撤离逃亡时,这些人保护黑熊,就怕他们追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