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太后一怔。
很快,她笑了。
示意汤姑姑先下去,赵太后摸了摸姜芙的发鬓,爱怜地说道:“你说得对,如今你是大姑娘了,母后不能再把你当小孩。”
说罢,她又微微沉了脸。
“西丹赢了也好,输了也罢,母后都绝不容许任何人动你的脑筋。你是我唯一的女儿,先帝最疼爱的孩子,这天底下最好的男人配你也不为过!”
赵太后作为上届宫斗的mvp,很清楚宫里的人不会说一句废话。
既然有了风声,那就说明的确已经有人盯上了姜芙。
至于前线的战况,赵太后敢说,或许连皇帝那边的消息都没有自己知道的多。
如今朝堂上的重臣,九成都是先帝提拔起来的,尤其是武将。
先帝曾几次御驾亲征,每次都不顾阻拦,冲在最前面。
可以说,这是从尸山血海里建立起来的君臣之情。
他们在前线打仗,当时作为皇后的赵太后便留守在京城,调动粮草,安抚民心,做万千将士的坚实后盾。
如今先帝不在了,相比于姜政,这些人更亲近赵太后。
在姜芙这一次生病之前,她几乎已经说服了自己,不再插手前朝。
她和姜政不是亲生母子,彼此的情意有限。
不如趁着如今还能维持母慈子孝的假象,及时放权给他。
总好过撕破脸。
然而姜芙被人勾着去冰上玩,还差点一命呜呼,赵太后一个激灵,顿时清醒。
哪一天她失去权力,哪一天就是她们母女的死期!
皇帝这个职业,退休即是死亡。
太后也一样!
涉及婚事,姜芙连忙流露出一丝羞怯。
不过,她对自己没有这种信心。
皇帝女儿其实也愁嫁!
历朝历代,驸马都处于一个比较尴尬的地位。
也有的朝代并不限制驸马出仕,但大多数情况下,驸马都只有虚职,终其一生,也无法触碰到权力核心。
尚主,有时候和做赘婿也没啥区别了。
姜芙又陪着赵太后说了一会儿话,这才告退。
她一走,赵太后静静地坐了一刻钟,面色如水,只是手指捻动佛珠的速度比平时快了许多。
“阿汤,让淑妃过来陪我礼佛。听说她祖母笃信菩萨,她进宫之前是跟着祖母长大的,应该颇有慧根。”
汤姑姑微笑着去了淑妃的永寿宫。
淑妃一听,立即表示自己明天一早就过去,还赏给汤姑姑一张一百两的银票。
回到慈宁宫,汤姑姑把银票拿出来,给赵太后看。
赵太后伸手点她:“你个促狭鬼,我缺你这点银子不成?自己收着吧。”
“多谢太后,奴婢发大财了!”
汤姑姑笑呵呵地把银票塞回袖子里,她眯着眼睛,故意表现得像个财迷似的。
赵太后终于也笑了。
汤姑姑是最了解赵太后的人,她看出赵太后心情不佳,这是想着各种法子逗她开心。
第二天,淑妃和其他嫔妃给周皇后请过安之后,没回永寿宫,而是来给赵太后请安。
一般情况下,她们是见不到赵太后的。
赵太后也甚少和姜政的后宫有来往。
所以,淑妃被赵太后叫去的消息不胫而走,很快传遍六宫。
姜政自然也听说了。
他没太在意:“母后如今每天念佛,臻荣年纪小,自然对佛经什么的不感兴趣。朕记得,淑妃是从小陪她祖母礼佛的,如今能侍奉太后,也是她的造化。”
武将家的女眷,几乎人人信佛,信道。
除了求神仙保佑家人,也是为了减少杀孽。
小佛堂里,汤姑姑亲自守在门口,其他人早就被远远地打发了。
赵太后打量着面前的年轻女人,开门见山:“你应该有办法联系你娘家人吧?”
说的是疑问句,但绝不是疑问的语气。
淑妃只犹豫了那么一瞬间,就立即点头:“是的,臣妾可以。”
和聪明人说话,就是这么痛快。
淑妃不会真的以为太后是找不到礼佛搭子,才点名让自己过来,无非是找一个能够说得过去的理由罢了。
“好,等你今天回去,就把这个送去给你祖父。”
赵太后直接拿了一块造型古朴,比一般令牌还要小上一半的小令牌,交到淑妃的手上。
因为这么袖珍的令牌不多见,淑妃还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然后,她抬起手,在梳得高高的发髻上掏了个洞,直接把小令牌塞在里面。
又拿了一根金钗,用力一插,把发髻固定住。
实在是个妙人……
赵太后都看笑了。
淑妃也有一点不好意思:“小时候就喜欢这么藏东西。”
然后,一老一少专心礼佛。
一直到傍晚,淑妃才离开慈宁宫。
一连几天,她每天都是先给周皇后请安,然后去陪赵太后礼佛,风雨无阻。
刚开始还有人提上两句,后来见她们确实每天念佛抄经的,也就不再理会了。
只有绣绘忧心忡忡。
她一边整理着周皇后抄写好的那一沓佛经,一边低声说道:“淑妃如果真的入了太后的法眼,娘娘岂不是白白抄了这些佛经?”
为了把佛经献给赵太后,她们用的都是最好的纸,最好的墨,那墨干了之后,字迹隐隐透出金色,所以价格很贵。
对于那些家世显赫的嫔妃来说,这点银子根本不算什么。
但周家早就败落了,周皇后的私房不多。
而她又是孤高冷傲的性子,最忌讳监守自盗,虽然打理六宫,却从不染指不属于自己的钱。
作为皇后,一年到头少不了要赏赐嫔妃、宫人,还要给皇帝和太后等人准备生辰礼之类的,有些能从库房拿,有些不能,必须动用私房。
每每打开账本,绣绘都感到头大如斗。
周皇后正在练字,手指因为戴着红宝石护甲而翘得高高的,这让她的字看起来总是有几分绵软无力。
可是没人敢说实话,连绣绘和顺贵人都不能。
看着纸上的字,周皇后不太满意。
她放下笔,不耐烦地说道:“抄佛经是我对太后的心意,至于别人爱怎么讨好就怎么讨好,那都是别人的事情,随她们去吧,只要我和陛下情谊深厚就够了。”
绣绘立即轻声赔笑:“主子聪慧。”
只是她心中还是有些不安。
这里是后宫,不是潜邸。
陛下也不再是王爷。
即便他对其他嫔妃都是逢场作戏,但哪怕只是为了她们背后家族的势力,陛下也不能不给面子。
毕竟,所有人都看得出来,陛下的皇位坐得并不稳。
半个月的时间过得飞快。
朝廷和西丹的战事果然陷入了前所未有的胶着,和原着里描写得一样。
而且,朝廷这边已经隐隐显出疲态。
关键时刻,一封八百里加急文书从边关传入京城。
姜政一看就怒了:“这个章元奎,他要做什么?朕让他好好地守着河口关,他竟敢擅自离营!”
当即召了几位重臣进宫商议。
消息也传到了后宫。
姜芙知道,赵太后和章元奎联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