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到底谁背叛了我!”
“老实交代,我可以从轻处罚!”
深夜,万籁俱寂。
纪冷明和杜青林等人开夜会时,温婉正坐在温家祠堂列祖列宗的牌位前,满脸阴沉的盯着魏震和埃文。
魏震和埃文都知道大小姐问的‘是谁给纪冷明通风报信’这件事。
埃文若有所思的盯着魏震看了几秒,旋即,又若无其事的转开了目光。
魏震低着头,打定主意咬紧牙关绝不松口,因此,也没注意到埃文窥探过来的视线。
然而,埃文站了出来。
埃文:“大小姐,是我做的!”
魏震比温婉惊愕多了,要不是他一瞬间抑制了自己的动作,只怕要跳起来拍对方的头,给他狠狠地来个盖帽。
温婉大概猜到是埃文干的,也没多吃惊。
一向对她忠心耿耿、任劳任怨的保镖,自从和纪冷明出去了一趟,整个人都变了!
“理由!”
埃文正要讲述自己的观点。
温婉手一挥:“算了,别讲了,我懒得听!”
埃文一直很敦厚,悄无声息,却相当可靠。
但此刻,他难得的强硬了一回。
“大小姐,我必须说!”
温婉诧异的看向他,一副难以相信埃文会主动说这样的话的样子。
埃文:“您若真想和纪二公子在一起,那就去了解他想要的到底是什么吧!”
“您一味的以暴力手段镇压,只会把他逼得越来越远!”
“您难道看不出来吗?感知不到吗?纪二公子,真的对您动了杀心!”
“恕我直言,这次,您能逃过一劫,纯属运气好,只怕,下次,就没那个命了!”
温婉坐在蒲团上,手一抬,便能够到给列宗列宗供香的香炉。
也不管大逆不道了,拎起老祖宗们的香炉,朝埃文砸过去,香炉灰烬喷得满地都是。
“你有资格教我做事!”
埃文总算知道纪冷明为什么想杀掉大小姐了。
偏执、一意孤行、自私自利、豪横张狂,双眼看不清黑白,两耳听不进是非,铸就大错,死性不改。
这样的人,真的很该死啊!
“埃文,魏震,你们出去吧,我和婉婉谈谈!”
祠堂门口的脚步声和说话声一同响起。
温同仁难掩面容倦意,身披月色,出现在祠堂里。
见到温老总,魏震和埃文问了个好,随后出门,顺手把祠堂大门合上。
这两人一出去。
魏震迫不及待地问:“埃文,你也叛变了?”
埃文只得苦笑:“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我这是弃暗投明,不是叛变。”
魏震赶忙鼓掌:“说得好!看来,我地下工作组织,又将增添一员大将!”
“你看,咱俩要不要把温婉新招的两个安保给策反了?”
——
祠堂外两人嘀嘀咕咕,祠堂内的父女均脸色难看。
温同仁指着地上的香炉,命令道:“给我捡起来!”
温婉盘腿坐着,叛逆的不得了。
“如果我不呢!”
温同仁踏步过去,甩手给了温婉一巴掌,‘啪’的脆响,温婉柔嫩的肌肤顷刻肿了起来。
“我没有你这种不孝的女儿!”
“你给我好好反省自己哪儿做错了!”
温婉被打,仍然倔强的不肯低头,目光酷烈,满脸的凶性。
“轻灵科技不如aws是事实,技不如人,便要淘汰!”
“弱肉强食,适者生存,我何错之有!”
“若真哪儿做错了,那也是错在用人不当!错在不够狠!我应该在杜青林挑衅我之初就把他干了,根本不该给他成长起来的机会!”
温同仁气的肝火大动,青筋暴起,他头脑一热,又掴了温婉一巴掌,直把她嘴打出了血。
“不顾祖训,不记伦常,你妈若有在天之灵,看到你这样,只怕也恨不得没生下你!”
温婉半张脸肿着,嘴角带血,发丝散乱,半张完好的面容在冷白的光芒下鬼魅幽冷。
她轻笑,眸光讽刺又辛辣。
“祖训?是什么?你又做到了多少?”
“不义之财不可得?”
“富勿自骄,贫勿自贱?”
“周穷恤匮,济物利人?”
“温同仁,你让我从小熟背的家典,你自己做到了多少!”
温同仁心脏‘嘭嘭’直跳。
厉声吼了起来。
“我至少没有把手伸进工商检法,就为了满足私欲的对付spk!”
“至少我没有像你那样,用一群花季少女大搞权色交易,贿赂高官!”
“至少我身在这片国土,从未有吃里扒外的念头!”
“我行得正坐得端!”
温婉仿佛听见了有史以来最大的笑话,她笑的前仰后合,眼泪都笑出来了。
“那是谁为了节省污水处理费用,让工厂偷偷排放,致使十多个村子的婴儿畸形?”
“纺织厂工人工作十二小时,拒绝给予加班费,拖欠工资,有人上告,你找人打断他的腿!”
“女工手臂绞进机器里,三级伤残,独自带着个孩子,生活艰难,而你呢?拒不履行赔付责任!”
“为了控制舆论,你入股社大社交平台!”
“为了洞悉政策变化,你何尝没做过官商勾结的事!”
“你的商业帝国,坐落于皑皑白骨之上,你有何资格说我!”
天理循环,报应不爽!
年纪越大,温同仁越能体察到‘报应’二字的存在感。
忽然间,温同仁眼眶湿润了。
他这一辈子,光风霁月,运筹帷幄,生时万民敬仰,死后歌功颂德。
只在极少的时刻,会想起那些绝望的、不甘的、憎恶他的眼神。
这些年,他做了不少慈善,本以为一颗心安了。
可没人告诉他,罪不会凭空消失,它会以另一种方式,重新展示在他的面前。
用他无法接受的、痛彻心扉的、无法弥补的方式,逼迫他去正视累累罪行!
上梁不正,下梁歪。
他的婉婉,就是他的报应啊!
温同仁双手捂面,前所未有的难堪,他无颜呆在列宗列宗前,无颜呆在自己的女儿跟前。
刚说的‘行得正坐得端’六个字,打得他好疼!
他也想给自己找借口,说,他们这个圈子里的人都是这么干的!
他也想说,弱肉强食,丛林法则,谁又能比谁干净到哪儿去?
想要维持奢侈的生活,想要保住万人之上的地位,想要获得更多的资金支持,就不可能独善其身,只能趋利而往!
一片恶之土壤,孕育一朵极恶之花。
只是他年纪大了,忽然间有了良心,才发现,这朵花,恶臭难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