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婉躺在公司为她置办的休息室里咳嗽不断。
前段时间,她脏器被子弹碎片创伤,一直没好全。
近来,情绪波动太大,旧伤复发。
她咳得很凶,甚至声音都盖过了室外的敲门声。
“进来!”
休息室外的人壮着胆子走进来。
自从奶工们原样复工后,温总就变得很奇怪。
也说不上来奇怪什么,就是大家都很怕接触她、靠近她,哪怕看到她,都会心慌、脊背发凉,活像见到了随时索命的厉鬼!
助理硬着头皮跟温婉汇报公司近况。
“奶厂风波基本平息,但因为有几天停摆,我们损失不小。”
“如果要继续推进大棚建造,只能向银行贷款。”
“或者...或者,我们放弃大棚...”
温婉头猛地一抬。
这些天,她压根没能休息,一闭上眼,全是噩梦。
此时的她眼中全是血丝,眉宇间笼着戾气,脸色惨白,糅杂着羸弱的病态。
“谁准你放弃的!”
助理立刻噤声。
“资金问题我会解决,工期照常进行!”
助理只能点头,他想赶紧汇报完赶快离开。
迫不及待的,提了先前温婉让他查的消息。
“温总,三十多人的律师团,确实不是埃文找来的。”
“我这边查到的信息,是一个叫纪冷明的...”
“你说什么?!”
温婉倏地伸手,尖厉的指甲已掐住对方的手臂,布满血丝的眼睛直勾勾盯着他,叫人毛骨悚然。
“...是一个叫纪冷明的人聚集的律师队伍。”
助理抖着肩,低着头,根本不敢与温婉对视。
他快速急切的说道:“埃文现在和这个人联系很密切。”
“而且这个叫纪冷明的,威望很高。”
“我们牧场的人,自从打听到是纪冷明帮了他们,大家都在变着法子去感激那个人。”
“还有律师团,似乎也很听那个人的话,他们好像还达成了什么合作...”
后面的话温婉根本没有耐心去听。
某种意义上来说,她和纪冷明是竞争对手。
自己一败涂地,竞争对手赢得满堂喝彩,任谁都接受不了这样的落差。
温婉松开助理,神情忪怔恍惚,身体陷在沙发里,瘦的快要脱相。
“他赢了!”
“他又赢了!”
“为什么他总是在赢!”
“我不能再让他赢!”
“他赢了我怎么办!”
温婉直起身,抄起口袋里的美工刀,又一次朝着莹白的肌肤划去。
霎时,血腥味遍布整个休息室。
助理被温婉的行为吓住了。
此刻才注意到,温婉的手臂,两条胳膊,皆有长短不一的刻痕。
有些已经血液凝固,有些已经结痂,有些还在往外渗血。
很显然,这个女孩子,一直在自残啊!
“温总,你...你...”
温婉的状态非常糟糕,接近失控。
而她控制自己的方式,是无休无止的让身体产生疼痛。
如果光靠美工刀划开肌肤的痛感已不足麻痹神经时,她会毫不犹豫的割自己的肉,扯自己的筋,断自己的骨,直到生命彻底终结!
自残完了的温婉浑身充斥着冰冷的、了无生息的冷静。
助理想到了匹配她的形容。
她就像,一具刚从太平间停尸柜里爬出来的尸体。
温婉眼珠子转了转,看向助理。
“替我准备车,我要出门。”
助理小心翼翼的后退两步,他实在害怕面对这样的温总。
“好...的!我立刻去!”
人忙不迭跑走,生怕沾染什么晦气。
门一关,空大的休息室,只剩下温婉。
寂若死灰的气息从她身上一点点蔓延开。
温婉知道自己病了,病的前所未有的严重。
她的自厌的情绪每天都在叠加。
她疯狂的渴望去见纪冷明,却又清醒的知道,她拥有不了他,见他,只是在饮鸩止渴。
——
“温总,车准备好了!”
助理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室内的温婉看到地面上滴落的血迹,以及胳膊上数道带血的伤口,怕有损自己的形象,便披了件厚实的、黑色的外衣。
她人一走出休息室,走廊上的职员见到她,赶忙退避三舍,如避瘟神。
进入电梯。
电梯里原本是有员工的,但一见到温婉,吓得电梯也不坐了,直接爬楼梯。
“你们怕我?”
温婉歪着头问离她两臂远的助理。
阴冷的目光,横生的暴戾,满身的血腥味,被巨大的死气笼罩着。
但凡靠近,都会被她传递出的可怕的负能量影响。
助理拼命摇头:“没...不怕,您是总裁,是领导,我们怎么...怎么会怕呢!不怕...不怕...”
温婉不置可否。
对她而言,别人的喜不喜欢,害不害怕,并不重要。
只是随口一问而已。
上了车,合上车门。
司机:“温总,请问要去哪儿?”
温婉报了个地址:“去城中村。”
——
纪冷明这几天也很苦恼。
埃文把是他帮人维权了的事告知了奶工们,以致于,好些人找到了学校里,说要给他送锦旗。
还有人带着家里种的土豆花生,大包小包的往他这儿送。
明明说了,不要再送锦旗、写感谢信、送土特产、请他吃饭...可这群人就是不听,依然我行我素的强迫纪冷明收东西。
他客厅堆着的花生能吃到明年。
温婉来的时机很巧。
正好碰到几个大爷大妈将纪冷明堵在巷子口,埃文站在纪冷明身后偷笑,丝毫没有帮他的意思。
温婉从未见过埃文脸上有过那样的笑容。
发自真心的、洋溢着活力的、从头到脚都写着希望的笑容。
埃文跟着她,永远是不苟言笑的样子,话少,存在感不强,但有事他能顶上。
却没想到,跟了她五年的埃文,也会有如此孩子气的一面。
看到埃文不掺杂质的笑意,温婉手臂上还在流血,被黑色外套遮住的伤口开始发痒。
她隔着袖子,开始抓挠。
起初只是用力很浅的抓痒,随后力道变大,动作幅度也加大,像是要揭下一层皮,更像是要把血肉抓烂。
她的面容流露异样的嫉妒,猩红的眸子灼烧着疼苦和癫乱,眉宇之间尽是不甘。
司机从后视镜看到这一幕,可他完全不敢吭声。
车厢内压抑的气氛想让人殷切的逃离,就怕慢一步,坐在后座的女孩子,会张开她的黏腻冰冷的触手,把他拖进深渊。
“你也怕我!是不是!”
司机赶忙移开看向后视镜的目光,两手握着方向盘,磕磕绊绊的说‘没有’。
“你撒谎!”
“你怕我!”
“你们都怕我!”
温婉喉间涌出一道腥甜,紧接着爆发疾风骤雨般的咳嗽,唇齿之间染红,满口的铁锈味。
她倚着真皮座椅,仰着头,剧烈的呼吸,眸光却忍不住的望向纪冷明那边。
那个男人,她惦记了很久很久的男人,站在光芒万丈里,身边围着一群感恩他的人。
他们笑的好灿烂,好幸福。
而她,人人都怕她,想避开她,她只敢躲在车厢里,连走出去的勇气都没有。
为什么会这样?
温婉又一次想到了这个问题。
她错了?
她怎么可能错?
她怎么可能错!
如果她错了,意味着纪冷明是对的!
意味着她的价值体系将全线溃败!
这让她如何面对上一世、这一世所做的一切?
她将罪无可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