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赵凯眼中,温婉和他同属一个阶级。
所以,出言教训下自家养的狗,也算展示了诚意。
但温婉并不领情。
自一进入这座园子,她已注意到了赵凯。
这人目光如此的与众不同,那种掠夺的、狂热的、暗炙的眼神,叫温婉想忽视都难。
温婉也没想到,居然会在这里见到这个人,而且,对方竟还是郑易平的主子。
“赵凯!”
她准确叫出对方的名字。
“原来温小姐记得我啊!”
他用极度冒渎的眼光紧攫住不远处的女人,大致有种势在必得的笃信。
温婉遏抑住心头的不爽。
“当然不会忘了,毕竟被我连踹两脚的人不多!”
她恶毒的笑了下。
“三楼摔下去,你还没死,可真福大命大!”
赵凯穷极无赖的倚着身下的轮椅,舌尖在牙床上滚了一圈,不要脸的勾着唇。
“我得感谢温小姐的宅心仁厚,和脚下留情啊!”
“再者,古人说,千里姻缘一线牵,你我今朝见面,正好印证‘缘分’二字!”
“你对我那么好,又那么有缘,不晓得,能不能有荣幸邀请温小姐吃顿饭?”
此言一出,四下皆哗然。
在场众人万万没想到,赵家少爷居然和温家小姐是旧相识。
而且,听赵凯言语中的意思,两人还关系匪浅。
而温婉仿佛听到了什么有趣的笑话,乐呵呵笑出声来。
笑声仅持续三秒,接着一收,神色肃杀,浑身透着一种蚀骨的讽刺。
“你可真会高看自己!”
“分明给我提鞋都不配,还敢妄想与我同桌吃饭!”
“我的餐桌,可坐黎民百姓,可纳走兽飞禽,唯独容不下你这等丑陋的垃圾!”
赵凯蓦地猛抓轮椅扶手,指甲因激荡的情绪戳进了橡胶软垫里,腰腹的伤创紧绷的疼痛不已。
对方赤裸裸的讥讽,让他帅挺轩昂的相貌一下子扭曲起来。
而其他人更是震惊的不得了。
先前郑易平被赵公子指着鼻子说是奴才,他们还能接受。
可现在,堂堂京圈公子,居然被人这么大庭广众下的羞辱。
那可是权力巅峰的人物啊,竟被嘲弄成‘丑陋的垃圾’!
“温婉!我三番四次给你脸,你别不识好歹!”
温婉讪笑:“就你,也配给我脸?靠你那中饱私囊、损公肥私的爹?”
这话实在过于直白,惊得连郑易平都呼吸一滞。
赵凯更是瞋目裂眦的快把舌尖咬碎。
社会人士,最懂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哪怕大家都知道都明白怎么回事。
但此时,温家的大小姐真的一点情面也不愿留,拼了命的要去撕破脸,这怎么能不叫人震撼!
温婉没调查过赵凯,但她调查过郑易平。
从‘郑易平’三个字进入她的视野开始,便开始着手调查了。
自然而然的,涉猎到郑易平保护伞的那一部分,也顺带着了解了些。
这个圈子她呆了那么多年,深谙各种潜规则。
以前,或许还会遵循游戏玩法,但如今,她真的一秒都无法忍受!
温婉不管不顾其他人有多么惊魂夺魄,仍执意的去撕扯对方肮脏破烂的遮羞布。
她全开的火力对准郑易平。
“郑老板,你的金融创新是个什么东西,相信你我心里都清楚!”
“高利贷套了个皮,本质还是不入流的玩意儿,你不过吃了监管漏洞的红利!”
“今晚我来此地,一是归还你的兴风作浪的走狗们,二来郑重的警告你!”
“暂无律法可以管你,但我可以管!”
“你敢伤人,我就敢杀人!”
“你想敲骨吸髓,我便震断你的奇经八脉!”
“混沌的灰色地带,强者为尊,你要是不服,我便打得你跪地求饶为止!”
极限施压。
绝对的极限施压。
郑易平纵横捭阖那么多年,放浪形骸,跅弛不羁,一向以枭雄自诩。
自功成名就后,还从未被人逼到这个份上。
他觉得太可笑了。
倒不是笑对方说大话、不切实际、不自量力。
而是耻笑‘笑贫不笑娼’的年代,居然有人英雄主义的想主持公道。
而且说要主持公道的人,还是温家人!
这太讽刺了,讽刺到难以置信,甚至让他产生了别的想法。
郑易平干脆道:“温小姐,咱们都别装了,好吧?”
“我大概明白你来找我的意图了!”
“我转让给你3%的极光财富的股份,换你息事宁人,咱们从此就是合作伙伴,如何?”
温婉理了好一会儿,才明白郑易平话里的含义。
“你以为我做这些,是逼你让我入股?”
郑易平不屑地道:“难道不是?生意人什么德行,我比谁都清楚!”
“你威胁我,压迫我,百般挑衅我,不也是想从这块新兴市场分一杯羹?”
“你说的没错,我的金融创新,仍然属于新瓶装旧酒,左右还是高利贷那套玩法。”
“可谁让国家现在不管呢!”
“因为没有监管,所以才能无底线的恶意竞争,所以才能什么招数都使!”
“你家搞工业搞农业,成本高、投入大、收效慢、利润低,哪里比得上我放贷来的一本万利?”
“你馋我的赚钱渠道,我也能理解,反正挣钱嘛,不寒碜!”
“我可以和你共享所有收益,你要觉得3%股份少,咱们也可以慢慢再谈!”
“我只求你,别再假惺惺的装正义使者了,别老跟我过不去了,行不行?!”
郑易平肯说这番话,表示他愿意妥协了。
他也很笃信,温家三番两次的难为他,不过看中了借贷市场,也想从中瓜分掉一块蛋糕。
资本家逐利,更何况是吃大量工人人血馒头起家的温家!
温婉耐心听完郑易平的陈词,讶异的微张着嘴巴。
她完全没料到,对方会产生这种想法。
可又该死的觉得合情合理。
商人的世界,一切为利益服务。
反倒她那些打抱不平的话十分另类,活像鬼上身了。
若放在过去,郑易平提的条件,她确实会心动,就此息事宁人,乃至成为对方的帮凶,也说不定。
可她早已不是过去的她了。
有一个人,用他强大无匹的精神信仰,彻底的颠覆了她!
温婉陡然平静下来。
她想起纪冷明,心间百转千回,无限的柔情缭绕纠缠。
她知道他希望她怎么做。
温婉深吸一口气。
“郑易平,我直截了当的说了,在我这里,金钱开道,行不通。”
“剥民敛怨,祸必及子孙。”
“这种事,我不会干。”
“你的公司,要么战略收缩,要么战略转型。”
“若还玩大肆扩张那一套,郑老板,我敢保证,即使你现在洗白了,化身为杰出企业家了,我依然能叫你身败名裂,千夫所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