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自觉的摁了摁心脏的位置,之后嘴角微翘,收敛了笑意,看向远处,内里努力收敛心神。
这突然间的沉默,搞得温美酒一阵莫名其妙,难道是自己的贪心被鄙视了?
这明明是刚才老李说过的,她也只不过是拿来重复一遍,愿意给就给,不愿意给,也说句明话,不吭声,是何用意?
心中难免忐忑,温美酒承认自己还是贪心了,想要那旺铺的心还在,想等等他一会儿到底怎么说,便没有立刻重复再问。
过了一会儿,王公子调整好心绪,仿佛是怕她误会什么,故意放缓了语速,冷了眉眼道:
“这也没什么不可。
但旺铺虽好,你家皆无经营谋略,搞好了赚点小钱养家糊口,搞不好可能血本无归。
亦或租给他人,一年也不过二三十两的进项,也不好当做大用。
我看姑娘有几分巧思,假如愿意到府上做事,期间要是有所建树,比那旺铺挣得要多。”
温美酒一听他说这话,心中的警铃大作,她可是刚从他的府上出来的,可不能再进去。
还有,他无缘无故的,提什么进府,莫不是心里还惦记着她的手枪吧?
嗯,应该是这样的。
一年二三十两的进项对他来说可能不算什么,对于温美酒一家来说,已经不算少了,足以让他们安居乐业。
要是,她能想出什么做生意的好招数,有自己的旺铺,试错成本也低上不少。
私底下轻笑一声,温美酒一本正经的拒绝了他。
“公子身份贵重,自然不知道这人间的疾苦,别说二三十两,即使一年有五两的进项,也够我们一家人丰衣足食了。
府上人情复杂,美酒一介布衣,不敢高攀,还是留在父母身边尽孝吧。
俗话说得好,父母在,不远游,我很喜欢陪着家人一起,哪怕吃糠咽菜都行。”
猜到了王公子的小九九,温美酒拐弯抹角地拒绝了他的美意。
王公子听了也没恼,沉默了一会儿,似乎想到了什么,幽幽道:
“什么身份贵重,全都是假的。
命都不在了,就算有座金山银山,又能如何?”
听这话,王公子的心情有点丧,似乎说到了他目前的处境上来。
被人一路追杀,孤身逃亡,东躲西藏,明明富贵逼人,不也得藏在她这里装傻充愣。
这样做一下对比,温美酒有家人陪伴,还有村里人跟随,确实比他要好上一些。
“难过了,可以想想家人,心里就会温暖许多。”
虽然说这王公子觊觎她的手枪,目的有些不纯,但是他的话,还是触动了温美酒的心弦。
一个人的那些日子,孤独,绝望,温美酒也曾经有过。
现在好了,她有了家人,一切都不一样了。
自己有盏灯,她总想给别人点光亮。
“我没有家人。”
他说得斩钉截铁,甚至有些愤愤不平,本来就幽深的瞳仁,在这一刻变得深不见底起来,有些吓人。
这是温美酒没有料到的,怪不得他的性情如此冷硬,原来是个孤儿。
一时间有些尴尬,她开始有些后悔,刚才说了那些不恰当的话,戳到了别人的痛点还不自知。
她最清楚,人越是缺什么,越是忌惮别人提什么,这无异于在别人的伤口上撒盐。
长长的羽睫微垂,覆盖了下面的表情,温美酒想了又想,终于想到一个安慰他的理由。
“公子贵庚?”
虽然知道王公子比自己大,但是具体大多少,温美酒还是不清楚的。
“二十有一。”
他似乎还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无法自拔,回答得很简单,也没有多余的怀疑。
“正是娶妻生子的好年纪,只要公子心诚,何愁没有家人?”
这个世界,又不是二十三世纪,既没有一夫一妻制,又不限制你生育。
只要你有钱,能养得起,就算你娶三五十个老婆,生一百个孩子,也没人管你。
温美酒觉得她这个说法很棒,帮他愚钝的思想开辟了一条新思路,直通希望和未来。
他的思绪被这奇葩的说词立马拉回现实,有些不确定的看向温美酒,足足盯了她半天。
“我说的不对吗?”
被他盯得浑身上下一阵不自在,温美酒双手一摊,理直气壮的反问他,表情镇定,内心慌得一批。
“谈何容易?”
审视了温美酒半天之后,王公子终于收起了目光,看向了脚下的位置。
“这有什么不容易的,你不是有宅子,有钱吗?
你长得也不差,家里的丫鬟肯定不少,如果看不上的话,就去外面转转,总有合适的吧?”
温美酒这边说得如何起劲儿,王公子那边还是一片死气沉沉,在她这里不成问题的事儿,在他那边似乎是个老大难的问题。
“不谈我,说说你吧,你可有中意的人?”
不知道王公子是不是嫌弃她聒噪,故意转移话题,把事情扯到了温美酒的身上。
温美酒笑笑,她上辈子因为身份的问题,到了二十五六了,连个对象都没谈过,哪里知道什么样的男人才能让她中意?
这辈子也是,一来到这里就兵荒马乱的,加上拖家带口,她也没想过这个问题。
“我的年龄还小。”
这是温美酒的托词,也是事实。
在她看来,十五岁连初中还没有毕业呢,好干什么?
“你已及笄,早到了嫁人的年纪,何来还小之说?”
温美酒是王公子买过的丫鬟,知道她的生辰八字,自然知道她的年龄。
被王公子的话弄了个大花脸,温美酒表示不服,涨红了脸颊,她硬撑着,理直气壮道:
“我有家人陪伴,无需嫁人。”
他似乎看穿了她的窘迫,不但不同情,还言语犀利道:
“哪有女子不嫁人的道理,难道你要在家里当老姑娘?”
“我就当老姑娘了,谁能奈我何?”
温美酒说急了,干脆不和他扯那么多的,这是她自己的决定,又不碍着别人什么事儿。
“我朝沿袭历代旧法,男年十五,女年十三以上听婚嫁。若有不从者,赋税翻倍。
你爹是读书人,这些礼法理应该熟烂于心,目前是在逃荒,一旦安定下来,他必须为你操持婚事。”
真是可恶,聊个天而已,他有必要那么认真吗?
温美酒这边还没有一点思想准备,他这边就开始不依不饶地弄个什么狗屁礼法,想要将她束缚在封建礼教的怪圈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