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君弦完成任务后,回到曲艺阁二楼,看到薛芷虞悠闲的坐着,不由得挑了挑眉。
“搞定了?”
“那当然,不看看我是谁,辛苦啦,快坐下歇会,”薛芷虞边说边给他倒了杯茶,随后便一瞬不瞬的看向搭好的台上。
君弦坐在她对面,舒适的把腿翘了起来,拿着茶杯小小的抿了口茶,对于薛芷虞时不时地自夸,他早就习惯了。
很快,随着两边乐器的响起,演员们入场了。
开场的引子是扮演老生杨延辉的班主,不愧是作为乾安班班主的人,气场十足,哪怕薛芷虞不太懂里面的行道,也觉得很有看头。
“遭了!”
“怎么了?”君弦把嘴里的瓜子壳吐掉后,一脸不解的问道。
“我忘了小生的戏挺后的,你帮我去拖住叶老爷,可别让他这么快就来了。”
“行,给我点路费总要的吧,”君弦站起身,毫不客气的朝薛芷虞伸出手,一副你不给我就不走的样子。
“放心,我是那等言而无信之人吗,你且快去,诺,路上拿着吃哈,”薛芷虞边说边从把盘子里的瓜子倒了一半放在了他手上。
君弦撇了撇嘴,啧了一声还是老老实实去拦人了。
两人没注意到,不知何时偷摸跟过来的老者,此时坐在身后不远的桌子前,看到君弦唯命是从的样子,恶狠狠的咬了口糕点。
哼!这没出息的臭小子,还说找到了什么自己应该追随的人,不就是个寻常女子吗?!
昨天他还是下手轻了,就不该信这小子说的话。
薛芷虞若是知道老者的想法,指定想喊冤,她可是个十分良心的主,不仅好脾气还宽以待人。
叶文豪坐在马车上仍旧气的不行,总觉得今天这马车格外的慢,但自己的身份,定然不会说粗话,只好不耐烦的敲着车窗的木框上。
忽然,马车一个急刹车,叶文豪差点没甩出车,纵使脾气再好,也实在是忍不住吼道:“发生何事了?!怎么毛毛糙糙的!”
马车夫只能一个劲的道歉,开口解释道:“刚刚前边有个妇人倒下了,小的只好拉紧了缰绳把马停下,叶老爷您没事吧?”
叶文豪撩开车帘,果然看到倒地不起的妇人,压下心底的急躁,示意车夫上前查看缘由。
马车夫这才敢走下马车,走到妇人身边,见她完好无损这才松了口气,没好气道:“你这人怎么这样,这么宽的道你偏偏走出来,没事就赶紧起来。”
谁知,那妇人像是被点醒了似的,扯开嗓子哭嚷道:“苍天啊!这撞了人怎么还有理了?!我这把老骨头啊,都快要撞到那地府去了!”
“嘿!我说你这人怎么耍无赖呢,你这哪像是有事的?”
马车夫顿时被气的不行,上下大量了一眼,忍不住反驳道。
“你又不是大夫,我这是撞到骨头了,你怎么可能看出来,要是真如此厉害,早就去做大夫,还用给人当车夫?!”
妇人显然是不想就这么算了,说完后又继续各种嚷嚷,气的马车夫那张脸啊,红的煮熟的虾没区别,但又不知如何反驳。
越来越多的百姓围了过来,纷纷加入了指责的大军中,俗话说一口唾沫就能把人淹死。
叶文豪是文人,你让他吟诗作画,他可以信手拈来,你让他说粗话骂街,还不如直接让他闭嘴好了。
根本毫无威慑力。
在一边房檐上看戏的君弦,位置也是绝佳,嘴里不停的嗑着瓜子,估摸着叶文豪一时半会是没办法搞定的。
这才拍了拍身上的瓜子壳,回去交差咯。
薛芷虞死撑着脑袋才没有睡着,时不时看向曲艺阁门口,真的好无聊啊,也不知道君弦搞定没有。
这边,君弦在街上逛了一圈这才回到曲艺阁的二楼,看向已经快昏昏欲睡的薛芷虞,坏心眼的从油纸袋里拿出了一只鸡腿,在她面前不断的晃着。
薛芷虞只觉得好像有一股烧鸡腿的味道,她还以为自己是在做梦,不过这眼前怎么有什么东西在晃着?
她努力睁大了眼睛,才看到某个罪魁祸首的所作所为,心下一动,从袖子里弹出一颗小石子。
君弦只觉得手腕一麻,手里的鸡腿一个没拿稳,眼看就要掉桌上了。
薛芷虞眼疾手快的把鸡腿夺了下来,在鼻子见闻了闻这新鲜出炉的鸡腿,在君弦幽怨的注视下,美滋滋的咬了一口。
“就当是你孝敬我的哈,快走啊,别在这站着,多显眼啊。”
君弦揉了揉手腕坐了下来,想到了这一趟的酬劳,他伸手道:“快点结算,别想赖账啊。”
“你放心,我会在回炎国之前把账结清的,我好歹也是个郡主.....”
“我要一百两!”
“咳咳咳咳.....你丫的打劫呢,五十两,再多就没有了,爱要不要。”
薛芷虞被君弦那句话呛了呛,拿起茶杯顺了口茶水,瞪了他一眼。
“啧,你可真抠门,明明开着药馆有收入,一百两都不舍得给,我可是给你办了件大事啊!”
“开药馆不用花钱的呀,你以为我钱都大风刮来的吗,别说一百两了,五十两我都觉得给我多了。”
所以,这一百万两我一定得拿下,毕竟接下来她花钱的地方多了去了。
最后,君弦见薛芷虞强硬的态度,只好耸了耸肩,无奈道:“好好好,五十两就五十两吧,总好过没有。”
很快,总算是轮到小生的初登场了,只见少年穿着杨宗保的行头,有模有样的走了出来,唱着自己的台词,眼睛炯炯有神,台词功底丝毫看不出只是临时演员。
薛芷虞也注意到门口传来的骚乱,一把靠在椅背上,嘴角泛起一抹笑意。
好戏开始了。
叶文豪好不容易从那场闹剧中脱身,让马车夫以最快的速度往曲艺阁而去。
在离曲艺阁还有些许距离的时候,他听到属于幺儿的唱腔从曲艺阁传来,眼里的怒火更甚了。
他连忙塞给马车夫一块碎银,也不管旁人的目光,急冲冲的进了曲艺阁,在看到表演台上的人时,恨不得直接把人拉下来。
就在他思索着如何把自己的不孝子拉下来时,君弦不知何时走了下来,在叶文豪身边压低声音道:“叶老爷不妨跟我上二楼一趟?”
叶文豪转过身,在看到男子的长相时,想起这就是昨天跟着那小姑娘身边的男子。
“这位公子是有何事?”
“是关于贵公子的事,想必叶老爷会很感兴趣的。”
叶文豪看一眼还沉浸在舞台上的少年,抿紧了唇瓣,还是跟着君弦往二楼走去。
在看到薛芷虞的那刻时,叶文豪似乎想到了什么,也不等她开口,直接否决道:“老夫心意已决,姑娘还是莫要再劝老夫了。”
“不,我没想劝叶老爷。”
“那姑娘这是何意?”
“叶老爷多久没来看戏了?”
叶文豪被她这一句话问的有点不知所以,但想了想还是开口道:“约摸有两年了。”
“那以你来看,叶公子的状态如何,是否可以和你以往看过的戏里的角相提并论?”
叶文豪这才把视线再次看向舞台,不可否认的是,幺儿的嗓子可以说是天生为这行而生,哪怕没经过训练,他的姿态和神态都是十分的自然,让人看着也觉得很舒服。
这比他以往见过的角,有过之而无不及。
“其实我也觉得叶公子不太适合曲艺。”
叶文豪这下是真的没想到,一开始还劝自己支持幺儿的,现在怎么就让幺儿放弃?
他一下子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楞楞的看了过来,脸上是遮掩不住的疑惑。
不要说叶文豪了,就连君弦也不知道薛芷虞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反正叶老爷也不打算支持叶公子,倒不如赶紧把人带走,反正这郁证一直不解开,也还能有几年的活头。”
“什么?!”
叶文豪一听,脸上顿时染上了几分惊恐,也不顾得自己的形象和隔壁几桌人的不满,走上前确认薛芷虞的话并没有开玩笑,脸上仅存的一丝希冀也消失了。
他勉强让自己镇定下来,但颤抖的嗓音还是出卖了他。
“真的....真的只有这条路了吗?”
薛芷虞没理会他,反而是看向君弦说出了牛马不相干的话,“待会等差不多结束了,就劝叶公子回去吧,趁还有几年活头,可得好好享受一番才对。”
叶文豪看向舞台上的幺儿,那是他从未见过的模样,和待在府邸里病恹恹的完全不一样,反而像是获得了新生,眼里的炽热足以让人为之动容。
这一刻他下定了决心,他想让幺儿精彩的活着,而不是只有几年的活头,大不了等他死后,给叶家的列祖列宗请罪。
君弦一开始叶没反应过来,但在注意到叶文豪表情的变化时,一切便明了了。
啧,不愧是康乐郡主,这一招激将法用的妙啊。
三人就这么坐了一上午,直到戏班的演员们上台致谢,他们这才离开了自己的座位。
少年原本还回味着上午自己的演出,看到台下鼓掌的看客,他突然觉得这辈子也值了,哪怕之后父亲不同意,他也不会说什么。
他余光在看到正在下楼的人群里,自己的父亲也在,宽大的戏袍下手紧张的渗出了丝丝汗珠。
父亲怎么也在?他肯定是来抓自己回去的。
一想到这,少年不由得有点丧气。
也是,毕竟对父亲来说这些都是下三流的,文人就应该以考取功名为主,这才能光宗耀祖,不愧祖先。
等台下的看客们陆陆续续离开后,叶文豪这才走了过来。
“父亲。”
班主原本打算让少年跟自己走的,听到少年这句话,顺着他的视线看了过去,只见是个穿着鸦青色祥云直裰的中年男子,走过去面带笑意道:“原来你就是叶老爷,令郎在曲艺的上很有天赋啊,不知是否有意让他进我们乾安班呢?”
少年已经知道父亲是不会答应的,正打算婉拒班主。
“正有此意,既然班主能看得上我儿,那就让他好好跟在班主身边多加学习。”
班主一听,可高兴了,原本还有点摇摆不定,在看到少年台上的演出后,坚定了他想让少年进入自己的乾安班。
“这可太好了,我们乾安班明天才走,令郎可以回去收拾一下,明儿早上辰时到八方客栈寻我即可。”
班主走后好一会,少年这才回过神来,对于父亲刚刚那番话显然还没回过神来,他想了想,还是不可置信的看向叶文豪。
“父亲您.....您是说真的吗?”
叶文豪哼了一声开口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父亲!孩儿不孝,以后会很少机会在您身边尽孝了!”
少年嘭的一声跪了下来,眼眶里的眼泪再也抑制不住,如泉水般奔涌出来。
叶文豪也有点伤感,但还是故作不悦道:“自己选择的路你可得给我走下去,再说了,幸好还有你大哥在,也没有完全愧对祖先。”
叶家父子两这下算是和好了,两父子也没再多留,叶文豪看向薛芷虞,无不是感激之情。
“姑娘以后若是有什么需要到我叶家的,只要我能帮得上忙的,尽管开口就是。”
“叶老爷客气了,看到叶公子总算恢复点生气,作为大夫也觉得很欣慰,对了,叶公子的药还是需要继续吃的。”
少年朝着薛芷虞作揖道谢,“叶某非常感谢姑娘,就像父亲说的,只要在叶家范围内,叶家必定会出手相助。”
薛芷虞对这爷俩说的话也没放在心上,客气几句后,也不好再继续待着,便带着君弦离开了。
离开曲艺阁后,君弦好奇道:“接下来我们去哪?”
“当然是去取钱啦,想必刚刚那一出很快就传到墨晨儒耳中了,当然得赶紧取了钱,咱们好早些回炎国。”
果然,在曲艺阁发生的事,被侍从事无巨细的告知了墨晨儒。
墨晨儒对于薛芷虞的方法多少也有点吃惊,随后像是想到了什么,突然觉得她这么做也符合她这个人。
“把准备好的一百万两换成银票。”
“是。”
念曦堂门口,林大夫等人听说墨晨儒要宣布结果,纷纷堵在了门外,尤其是林大夫,仿佛胜券在握一样。
他看到挤进人群的薛芷虞,忍不住嘲讽道:“哼,你来这里就不怕丢人现眼吗?”
薛芷虞看到这林大夫,心里也是无语的,双手抱胸故作害怕道:“是啊,我怕你听到结果会晕死在这,到时还得我救治就太浪费时间了,要不我卖你颗救心丹?”
“你!!”
这句话气的林大夫双目欲裂,整个人差点没背过气去。
墨晨儒在里面把这一切看在眼里,心里莫名的好笑,但他还是得出来打个圆场,轻咳几声走了出来。
众人见状不由得多了几分期待,毕竟有些人可是私下里压了林大夫会赢,几乎没有人会压一个不知从哪的黄毛丫头。
“各位,我也不跟大家绕圈子了,这次赢得一百万两的是薛姑娘。”
什.....什么?!
这个结果在场的人都没料到,个个目瞪口呆愣在原地,反而是薛芷虞很淡定的走了过去,直接开口道:“一百万两给我换成银票吧,我好方便带。”
“早就帮你想好了,”墨晨儒丝毫不意外她会这么说,朝身后的侍从招了招手,从侍从手里拿过一百万两的银票递了过去。
薛芷虞看到银票上的数额,眼里顿时冒出精光,她接过来后直接放进了自己的袖子里。
从外边看的确是放进了袖子里,只有她自己知道,这银票当然得放在空间里,钱可是她的宝贝啊。
也不知道是谁现在才认出了薛芷虞,惊呼道:“这位薛姑娘不就是炎国的康乐郡主吗,那个治疗了黑病的郡主!”
人群里又是一阵骚动,林大夫脸上的可谓是五彩斑斓,抿了抿唇转身走出了人群。
这下,他输得心服口服。
这些薛芷虞都不知道,两人进了念曦堂的后院,墨晨儒给倒了茶后,示意他们可以坐下来。
“医圣有事找我?”
薛芷虞也坐了下来,挑了挑眉戏谑道。
墨晨儒听得出她的调侃,有点哭笑不得,“薛姑娘可真有意思,倒是打趣起我来了,不过若是需要到我帮忙,尽管开口。”
他从侍从口里大概得知了她为何离开炎国,神情多了几分严肃。
“不用,我想自己亲自处理。”
“好,若是需要到我帮忙,可以去到炎国的友来客栈,拿上这个他们就会听命于你,”墨晨儒边说边把一颗骰子大小的玉石放在了桌上,上面赫然刻着一个墨字。
薛芷虞对于墨晨儒这句承诺,说不感动是假的,她大方的收了下来,心思一动,从空间里拿出一小瓶救心丹。
“这个可以益气活血,通络化痰,治疗痰浊淤血而导致的胸闷心痛,心悸气短,胸闷,是一味不错的药,你可以回去研究一下具体成分。”
两人聊了一会后,墨晨儒得知薛芷虞要离开齐月,也不多做挽留。
薛芷虞出了念曦堂后,马不停蹄的回到客栈收拾行李,顾了量马车往齐月的城门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