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心和的嘴上是这么说着，语气却没有半分期待。
她确实也没有期待。
从梁氏决定将她倒贴嫁妆送给张果成而苏祺顺却不管不顾的那一刻开始，她就不再对所谓的“亲情”有所期待。
粗使嬷嬷的声音太大，很快，整个昌平侯府都知道了苏祺顺杀了人。
霎时间，昌平侯府的后门以及各处暗门纷纷像没有上掩的鸡笼一样，开关个不停。
也不知是背后哪个大人物的授意。
京畿府衙的侍卫来得很快。
苏祺顺甚至都没反应过来自己为什么精神失控，就被浑身是血滴抓了起来丢进去了京畿大狱。
与苏康的天牢不一样，他被丢过去的地方是京畿城内专门关押死囚的地方。
一般关在这里的，大部分都是身负命案。
他们或是冲动，或是蓄意，手上都沾染了别人的鲜血。
在那些死囚之中，有一小部分的人，不见棺材不落泪。
还有一大部分的人，没看到棺材就开始害怕了。
但是那些死囚大多数都会死前忏悔反省，反省自己当时的计谋不够天衣无缝，所以才断送性命。
但是无一例外，死囚在死前一天都会懊恼得痛哭流涕，有一部分更是因为害怕而大小溺失禁。
所以牢中一直有一股掺杂着各种腐臭气息的粪臭味。
苏祺顺被推进去大牢的时候就已经忍不住干呕了出来。
好不容易稳住了身形，他的手却摸到了一摊黏黏糊糊的东西。
抬手一看，恶臭盈鼻。
他再次忍不住吐了出来。
昌平侯府。
苏祺顺被带走太突然。
梁氏还没来得及送苏祺顺一面，苏祺顺就不见了踪迹，连带他杀人的现场都只剩下一大滩触目惊心的鲜血。
好不容易等来了苏康因为军饷贪墨一案被下了大狱，眼看就要接住这泼天的富贵，风风光光地在允王府有一席之地。
结果被那么一个碎嘴的婆子一嚎，全没了。
不仅如此，她还可能因为出了这样的事情找与允王帮忙，被允王厌弃...
可是，苏祺顺是她目前最大的仰仗。
她不得不去求允王...
想到这里，梁氏就忍不住想要杀人。
当初她就不应该心软，应该要暗中弄死那个该死的女人。
“到底是怎么回事？”
因为生气，她那掩盖不住细纹的脸多了几分狰狞。
下人纷纷噤声不敢多言。
那个边跑边哭喊的粗使婆子被五花大绑哆哆嗦嗦地推了出来。
被推倒在地的时候，她依旧还在聒噪地求饶。
“老夫人饶命，老夫人饶命，老奴也是被吓坏了...”
就是这个老妇，毁了她所有的预想。
梁氏连眼角余光都不想分出来半点，“拖下去...”
“杖毙”两个字在梁氏口中打了个转，最终还是被她咽了回去，“先割了舌头把她关押起来。”
事情太凑巧太巧合了，巧合得连她自己都要忍不住猜测这期间是不是有什么人在生事。
在她来时，她就已经大致从 下人的讲述之中知道了部分事情的前因后果。
按照府中下人的描述，当时是有一个小厮撞到苏祺顺，然后苏祺顺才会前往冷院。
说来有那么凑巧，那些婆子居然没有发现苏祺顺的出现，等苏祺顺要去看秦青的时候还那么没有眼力见...
又恰好一嗓子把屋里的两人吓到，让苏祺顺在冷院抓到了秦青的奸情...
所有的矛头，似乎都在指向洪氏...
除了曾经掌家的洪氏，梁氏也想不到还会有谁能让府上的下人配合得这般天衣无缝。
可...
真的会是洪氏吗？
梁氏后脊一凉——相较于猜测结果是二房那边的人，梁氏更愿意相信，部署这一切的是洪氏。
起码洪氏知根知底，也容易对付。
心中天人交战一番，梁氏最后还是唤来了下人。
“开扶摇堂。”
自从洪氏疯了且洪锡儒前来闹过一次事以后，扶摇堂一直都在从外头锁着，只留一条缝隙，好让送饭下人每天把饭菜从缝隙塞进去扶摇堂。
自从洪锡儒闹过事没多久以后，扶摇堂一直都很安静，而下人送去的饭菜，扶摇堂那边也吃了个精光...
如果真的是洪氏...
那么，那个女人，着实也不简单。
不过...
再不简单，只要还是她的儿媳妇，她还是可以轻易将她拿捏。
想到这里，梁氏挺直了腰板。
在身边赵嬷嬷的搀扶下，气势汹汹走向扶摇堂。
紧锁的大门打开。
扶摇堂的冷清颓败，惊呆了以梁氏为首的所有人。
原以为，扶摇堂的饭菜每天都被吃光，扶摇堂之中再不济也只是脏点乱点。
没想到，扶摇堂异地落叶，半点没有活人在这里活动的痕迹...
空气之中，似乎还弥漫着一股若有似无的臭味...
绕场一圈没有看到半点洪氏的踪迹，梁氏捏着身旁嬷嬷的手微微握紧。
赵嬷嬷看着眉头紧拧得几乎要打成死结的梁氏，小心翼翼地凑到梁氏身边低语。
“老夫人，要不咱们先回去，找几个信得过的人前来仔细扒拉看看？”
赵嬷嬷的想法很简单。
不过只是区区一个疯子。
还不值得让全府上下这样费心。
相较于前来扶摇堂找洪氏，赵嬷嬷更想提醒梁氏，苏祺顺被“冤枉”杀人的事情拖不得...
就在这时，一只体型像猫的东西从一个角落窜出来。
从梁氏的脚边蹿过。
梁氏大惊失色，还未来得及有其他表现，站在她身后的其他丫鬟婆子已经尖叫出声。
其余小厮纷纷围了上去。
紧接着，就是老鼠的“吱吱”声充斥在小厮之间。
好一会，其中一个小厮才用一根棍子挑起那只被打死了的“猫”送到梁氏跟前。
梁氏又是吓得连退了两大步。
“快拿开，拿开，不长眼的东西，也不怕吓到老夫人。”
其中一个小厮踟蹰着开口，“嬷嬷，这老鼠长这么大，都要成精了，以前我就听过一些老人说，要是老鼠个头太大，那指定就是吃肉的...”
没等他说完，赵嬷嬷的耐性已经告罄。
“你这是哪来不长眼的东西，让你拿着东西退下，你是半个字都听不进去了？管家！！”
小厮脸色一变，连忙退下。
一个小小的插曲，很多人都没有上心，可是梁氏却上心了。
她侧头问赵嬷嬷，“刚才进来以后，可有人去洪氏住的地方看过？”
赵嬷嬷摇头。
“这扶摇堂在封门的那一日，值钱的东西就被搬走了，剩下的都是那些最基本的日常用品，保证能让洪氏活着，考虑到洪氏到底也是曾经的侯爷夫人，不让下人随意进出她的住处，也算是给她一份体面。”
不然，是个丫鬟小厮都可以随意进出侯府曾经主母的住处，说出去，像什么话？
听着赵嬷嬷的话，又想到刚才那个大老鼠，梁氏的心已经沉到了谷底。
“去，遣人仔细搜一下，是生是死，都要找到洪氏的踪迹。”
大意了。
洪氏这些天的“安静”，搞不好只是一个障眼法...
“不...不好了...老夫人。”
一声惊惧且上气不接下气的惊叫划破了扶摇堂的宁静。
丁大贵跌跌撞撞在外头跑进来。
脸上还挂着伤口，伤口上血迹还未干涸。
很明显，丁大贵才刚被打了不久。
“洪府的人来了，说什么求到了圣上旨意，要找老夫人放人...”
丁大贵的话说得哆哆嗦嗦，还有好几个音都咬字不清晰。
赵嬷嬷急了，一个眼色递给身边的小厮。
小厮用力踹了丁大贵一脚，“你说话倒是说快一点啊，吞吞吐吐的，耽误了主子的事情，你担得起吗？”
“他担不起，难道你就担得起？”一个冷得像是裹了寒霜似的声音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