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路冠鸣灌下避子汤后。
穆琉枫便吩咐下人将她赶出了别苑。
这次,她没有守在大门前,而是不知去了哪里。
她走后,穆琉枫又回到厢房,将地上的鞋轻轻捡起。
这双鞋只做了一半,鞋底没缝好,鞋面也不对称。
根本不能穿。
可他却视若珍宝地将它收了起来。
……
清晨。
穆琉枫刚从厢房里走出来,竟看到路冠鸣在门口的台阶上坐着。
他先是一惊,旋即怒声问道:
“你……你是怎么进来的?!”
路冠鸣指了指庭院里的围墙,说道:“我又不是不会武功,轻而易举就跃进来了。”
穆琉枫冷言道:“路冠鸣,你一个姑娘家整天死皮赖脸地跟在男人后面,不嫌害臊吗?”
路冠鸣站起身,目光如炬,唇角勾起丝丝笑意:
“那你做梦叫着我的名字,半夜三更不睡觉吻着我的丝绢,还把那么丑的鞋宝贝似的放在枕边,不嫌丢人吗?”
穆琉枫神色一凛,眉头微微跳动了一下。
她居然什么都知道。
路冠鸣从腰侧抽出一柄桃木剑,捧到他眼前。
这柄剑上面还刻着她的名字。
看到这柄桃木剑,穆琉枫眼眸里的光微微晃动。
这是他送给她的定情信物。
没想到她一直都珍藏着。
她从别苑离开后,就回了狼牙帮。
依雪他们一直关心地追问她这段时日去了哪里。
可她却顾不上回答,拿了这柄剑后,立即又走了。
“小哑巴,你还记得这柄剑吗?”
说话间,路冠鸣又将剑在他脸前挥舞了几下,
“这是你为我亲手雕刻的,上面还刻着我的名字。”
穆琉枫冷漠地扭过头去,说道:“我早就忘了。”
路冠鸣冲到他眼前,强行与他对视,语气尖锐地说道:
“你明明就没忘!”
“如果你忘了,为什么那天夜里你要偷亲我?如果你忘了,为什么中了媚药还一直叫着我的名字?如果你忘了,为什么睡觉都要搂着那双鞋?!”
“小哑巴,既然你还深爱着我,为何要拒我于千里之外?!”
她逼近他,目光锋利如刀。
言语也越来越大胆:
“我不信一个连上床都舍不得让我太累,身上有伤不顾自己疼却只想着让我快活的男人,会不爱我!”
他没想到自己居然会被她硬生生地戳穿伪装。
对她的爱意太浓烈。
浓烈到再拼命掩饰还是会在蛛丝马迹中流露。
可再爱又如何?
他一个将死之人,不配得到爱。
也没有能力爱别人。
既然被她看穿,不如就给她更大的绝望。
他一把夺过她手里的桃木剑。
下一刻,便在她注视下将这柄承载着他们爱意的剑毫不留情地折断!
“不要……不!”
在她悲痛的惊呼声中,桃木剑碎成两半。
紧接着又被他狠狠地摔在地上。
他抬脚将剑无情地踩踏。
也碾碎了她伤痕累累的心。
他冷冽地望着她,唇角勾起一抹邪笑:
“这样,你还自以为是地说我喜欢你吗?”
路冠鸣伤心地跪在地上,一边将被毁的桃木剑拾起,一边落泪道:
“不……这是你送给我的……小哑巴……你为什么要折断它……这是你亲手为我雕刻的……”
看着她泪眼婆娑的模样,穆琉枫眉头轻颤了一下,垂在身侧的手指蓦然攥紧。
心中就像堵了一块千斤巨石。
每呼吸一下都有种喘不过气的难受。
他冷冷地从她身边走过,头也不回地说道:
“路冠鸣,我们之间的事我早就忘了,如果你还非要缠着我的话,我不介意杀了你。”
“不想死在我手上就离我远点,越远越好!”
……
醉梦楼。
老鸨子看穆琉枫又来了,连忙扭着纤细腰肢笑盈盈地迎了上去。
她一手举着团扇,一手柔弱无骨地贴上穆琉枫的胸膛。
姿态风骚,媚眼如丝地瞅着他道:
“这位爷,上次那几个小丫头见识短,没把您伺候好,奴家已经罚过她们了。”
“今日,奴家让花魁娘子来陪你可好?”
穆琉枫冷冷地推开她,面无表情地说道:
“我不是来玩的,是要带走一个人过夜。”
老鸨子媚笑着,连连点头道:“好好好,今儿个这的姑娘您随便挑。”
穆琉枫又说道:“我要……声音最动听的。”
老鸨子急忙推荐道:“我们这儿的春芝外号小黄鹂,弹曲唱戏那叫一个绝,不少贵客为听她一曲甘愿一掷千金呢。”
“我对听曲没兴趣。”
穆琉枫淡漠地说道,“我说的声音动听是指……取悦男人的本事。”
老鸨子立即心领神会地媚笑,将刚下了钟的如烟拉了过来:“爷,您瞧着她如何?她的回头客是这里最多的,保准让您满意。”
穆琉枫连如烟长什么样子都没仔细看,直接递给老鸨子一锭金元宝:
“好,就她了。”
如烟身后的两个姑娘小声议论道:
“这不是上次带女人来的那个美男子嘛,今日居然又来了。”
“我就说好看的男人都风流。”
“可他上次没多久就让兰儿她们出来了,我还以为他是个正人君子呢。”
“正人君子会来青楼吗?醒醒吧你就,别看见美男子就走不动路。”
“唉~是啊,正人君子怎么会带女人回去过夜呢。”
……
夜里。
路冠鸣坐在穆琉枫厢房门前的台阶上。
静静地等他回来。
她想跟他好好谈谈。
即使他亲手毁了那把桃木剑,她也觉得他一定是有苦衷的。
女人对情这一字是极其敏感的。
一个男人爱不爱自己,对自己有几分真情。
是能做出清晰判断的。
不说完全准确,十有八九不会错。
她听到大门打开的声音和他独有的脚步声时,连忙站起身来。
可下一刻,映入眼帘的居然是他牵着一个蓝衣女子。
他们动作亲昵地一同回来。
看到路冠鸣后,他直接冷漠地无视她,拉着蓝衣女子从她身边走过。
“小哑巴……”
路冠鸣失魂落魄地在他身后叫他。
可他却头也不回。
紧接着便打开房门和蓝衣女子一起走了进去。
关上门的那一刻,他短暂与她对视了一眼。
神情冰冷到了极点。
路冠鸣呆呆地站在厢房外。
仿佛被一盆冷水从头浇到脚跟。
浑身上下出奇的冷。
内心的温度也逐渐冷却下来。
凉意席卷全身,一路冷到指尖。
厢房内传来穆琉枫和女子的嬉笑声。
很快,灯烛便熄灭了。
下一刻,女子的一声声浪叫划破了宁静的夜。
她柔情地喊着他的名字。
夸赞他,谄媚他。
各种不堪入耳的话语断断续续地传出厢房。
路冠鸣的心像是被生吞活剥。
她攥紧垂在身侧的手指。
指甲深嵌掌心,双拳止不住地抖动。
鲜血一点点从指缝中溢出。
本就伤痕累累的心也被那一声声浪叫噬咬得鲜血淋漓。
泪水悄无声息地从眼角滑落。
她不想再听下去,身体僵硬地转身离去。
……
看她走远了,坐在窗前茶几旁的穆琉枫抿了一口酒,向榻上的如烟轻声命令道:“好了,可以停下了。”
如烟正衣冠齐整地坐在榻沿上,听到他的命令后瞬时收起了方才如同表演一般的浪叫。
她朝沉闷饮酒的穆琉枫柔媚一笑:“怎么样?奴家装得还挺像吧?绝对能骗过她。”
看他神情淡然,一句话也不说,如烟又接着道:
“奴家以为今日被您领出来过夜还是和往常一样伺候人的,没想到竟会是这样,真是新奇。”
“如果奴家没记错的话,上次您去醉梦楼就是带的她,那位姑娘看上去似乎对您情意绵绵,您为何要一再做戏伤她?”
穆琉枫冷冷地说道:“夜已深,你先睡吧,明日一早你还要再配合我演一出戏。”
如烟道:“那您不睡吗?”
“我在这里坐着就好。”
如烟以为是厢房内只有一张榻,他没地方躺,便说道:“奴家可以在地上凑合一夜的。”
“你就在榻上睡吧,我今夜即使躺着也睡不着。”
如烟和衣而睡。
穆琉枫则坐在茶几旁静静地凝望着窗外的月色。
夜色凉薄,月光惨淡。
路冠鸣方才伤痛欲绝的模样又浮现在他脑海。
黑暗中,他脸上逐渐多出两道泪痕。
一杯烈酒下肚。
他又拿出那块烧黑的丝绢,贴在脸庞动情地汲取着它的味道。
鼻尖泛着红微微颤动,蓦然的酸涩牵动着泪腺。
闭眼间,两行泪又悄无声息地从眼尾滑落。
如烟并没有睡着。
昏暗中,她听到窗前传来丝丝细若蚊吟的抽泣声。
她在心中叹了口气,并不敢多言。
……
翌日清晨。
果然不出穆琉枫所料,路冠鸣依然在庭院里的石桌前坐着。
他打开门,和如烟一同走出厢房。
路冠鸣抬眼间,便对上了他的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