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拼尽全力,仍不能撼动石壁分毫,刚刚燃起的希望又被扑灭,心中求生的信念也在一点一点流失。
顾钦烽瘫靠在石壁上,暗暗自责道:“只怪我学艺不精,内力不够深厚,这才无法撼动石壁。若师父在此,一定能在绝境中杀出一条生路.......”
就在此时,一个念头一闪而过,顾钦烽突然想起一样东西,他急问:“道长,我记得您刚才说......那颗尸丹是百年难得一遇的宝物?”
“是啊。”
“那它有没有提升内力的功效?”
老道一拍脑门,顿觉醍醐灌顶,大呼:“对啊,我怎么把这事儿忘了!那玩意有什么功效我也不知道,但咱们不妨一试啊!”
顾钦烽应道:“没错,事已至此,只能铤而走险了。”
老道将尸丹一分为二,小半留在自己手里,大半交给顾钦烽。顾钦烽接过尸丹,直接就要往嘴里扔。
老道急忙拦住他,道:“这尸丹不是寻常物,你这么一口吞下去,不死也得扒层皮!我看你小子不知轻重,还是让我这老头子先趟趟水吧!”老道说罢,将手中尸丹又瓣掰开一小块,小心翼翼地送进嘴中。
「咕噜」
黑暗中响起一声吞咽之音,顾钦烽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可情况似乎并不像他想象的那么糟,老道吞下尸丹后未见到任何异常,二人同时松了一口气。
就在此时,老道脸色骤变,周身泛起血色红光,将那昏暗地宫照的通亮!随后红光变紫,又由紫转橙,汗水顺着脸上的沟壑飞流直下。
老道忍不住咆哮一声:“啊!!!”
顾钦烽大惊失色,急忙询问:“道长!您怎么了!”
“我感觉......五脏六腑都在燃烧......脑袋快裂开了......”
“您别急!我这就给您输送真气!”
老道赶忙摆手,道:“别......千万别......此刻尸丹正在我体内消化......你若贸然输送真气......轻则走火入魔......重则当场暴毙!”
一听这话,顾钦烽吓的僵在原地,也不敢再说话扰乱老道心神,只能在一旁静观其变。
地宫中感受不到时间的流淌,只觉得每一刻都极其漫长。不知过了多久,老道身上的光芒褪为白色,最终与黑暗融为一体。
顾钦烽听他喘息声渐渐平稳,试探着问道:“您觉得好些了吗?”
老道收定气息,脸上泛起一丝淡笑,道:“我感觉体内真气暴增,与壮年时相比,都有过之而无不及!”随即忽摧一掌,远处那盏白石灯台瞬间碎成粉末!
顾钦烽既惊又喜,大呼:“太好了!看来这尸丹真能提升内力!”
确定此物有益无害后,二人开始谨慎吞食。他们每咽下一小捻,都要冲破一道生死关,循环往复数次,体内的真气跟着暴涨数倍,大约过了一个时辰,二人手中的尸丹皆只剩下一半了。
老道将剩余尸丹藏于袖中,道:“此物力道太猛,不宜在短期内多度食用,今天就到此为止吧。”
顾钦烽点头道:“嗯,道长说得有理!”
二人缓缓起身,顿觉身轻如燕,走起路来步履如飞,所过之处真气横流,那感觉犹如脱胎换骨,羽化登仙也不过如此。
他们再次停到石壁前,眼中充满了自信与坚定,成败在此一举,今日有进无退!
二人将体内雄浑真气汇于双掌,俄而一声长啸,四道掌风齐出!只听轰隆一声巨响,震的地动山摇,地宫中只有棺椁完好无损,其余杂物皆被气浪焚灭。
就在这时,石壁忽然开裂,裂纹沿着太极交汇处迅速蔓延,直至阴阳分隔,从狭缝中钻进一缕细弱的阳光。
二人大喜过望,急忙再接再厉,四条手臂仿若四道河流,真气如滔滔江水汹涌而出。倏忽!石壁彻底断裂,阴阳两边同时轰塌,那无尽的黑暗终于被光明所取代。
此刻日已西斜,唯留一抹余晖洒落人间,为疲倦的鸟儿指引归途,为落魄的浪子带来希望。
头上那片久违的天空,一半金黄似火残阳未尽,一半幽蓝如水明月初升,如同一幅真正的太极八卦图,阴与阳泾渭分明,同时也浑然一体。
这一老一小仰望天穹,数着三两繁星,静听飞鸟归林,任由霞光将满身黑暗驱散。片刻安详后,二人来到地宫边缘,只见脚下危崖陡峭如削,高约数十丈,可谓奇险无比。
顾钦烽道:“您算的果然不错,此山的确北缓而南险。”
老道露出得意之色,道:“那是当然,若论寻龙定穴之术,江湖上鲜有人能和我匹敌!”
“嗤嗤嗤!您都一把年纪了,说话能不能低调点,恭维您两句咋还喘上了!”
“嘿嘿,我都一把年纪了,此时不喘更待何时?”
“先别得意太早,咱们脚下就是悬崖,想想该怎么下去?”
“怎么下去?当然是跳下去!难道你不敢?”
顾钦烽的脸瞬间涨得通红,应道:“我有何不敢,我是怕您的老骨头遭受不住。”
老道微微一笑,双臂张开形似白鹤展翅,还未等顾钦烽反应过来,道人身形便已跃向高空。那数十丈高的悬崖,飞鸟猿猴尚难攀援,老道居然丝毫不用借力,直挺挺地朝地面坠落!
顾钦烽也不甘示弱,身形一晃施展「瑶池迷踪」,沿着绝壁翩然而落,他当日能在祥云间穿梭自如,如今区区几十丈自然不在话下。
二人一似飞鸟一似仙鹤,于空中各展神通,又几乎同时落地。待身形站稳后,老道士拍手称赞:“看不出来,你小子身法竟如此了得,原来是真人不露相啊!”
“道长谬赞了,晚辈这点雕虫小技何足挂齿,您的「梯云纵」才是天下无双!”
老道眼中划过一丝诧异,道:“你居然看出了我的武功!”
顾钦烽嘿嘿笑道:“晚辈也是胡乱一猜,没想到真让我猜对了。家师年轻时曾目睹过武当梯云纵的风采,他每每提及这门轻功,都要大加赞誉一番。适才我观道长身形,与家师所述无异,于是猜测道长或是武当前辈。”
老道微笑的点了点头,道:“不错不错,仅凭身形就能猜出武功,不愧是昆仑派的后起之秀!”
顾钦烽惊问:“您怎么知道我是昆仑派弟子?!”
“哈哈哈,方才你攻向尸王腰间那一拳,名叫「北帝摧山」。后来推动石门时,用的掌法是「玉碎昆冈」。再后来你筋疲力竭,又在石壁前强使出一招「万星逐日」。这一拳两掌皆为昆仑派武学,你当老道我听不出来?”
顾钦烽盛赞道:“道长只听风声,就能辨我招式,真乃奇人也!”
老道捋了捋颌下胡须,道:“素闻昆仑派有七大高手,上合北斗七星,你是哪位星君的弟子啊?”
顾钦烽挺直身子,抱拳道:“晚辈顾钦烽,家师乃是天璇子李卿玄。”
老道再度打量了一遍顾钦烽,道:“嗯......常言道「名师出高徒」,剑圣调教出来的弟子,果真不同凡响。”
老道言语中满是欣慰,又略带戚戚。
长久以来,武当昆仑并称南北两大道门,武当派的声望还要压过昆仑派半筹。现如今昆仑派英杰辈出,可谓长江后浪推前浪,一浪更比一浪高。反观武当,门中派系林立,人才日渐凋零,后辈弟子更是不思进取,到现在还啃祖师爷留下来的老本。再这样下去,武当昆仑势必此消彼长,如此思之,怎能不怆然生悲......
就在老道出神之时,顾钦烽又问道:“认识这么久,还不知如何称呼您?”
老道正色道:“贫道俗名徐学胤,道号云逸。”
顾钦烽皱紧眉头,沉吟了片刻,忽然惊道:“如此说来,您比贵派掌门通虚道长辈分还高啊!”
“你怎么知道?”
“我听家师说过,贵派谱系为「玄云通道居端静,白鹤乘虚向目清」,你是云字辈的真人,自然要比通字辈的通虚道长要高一辈喽。”
云逸道长大笑道:“哈哈哈,看来令师教育弟子果然用心,恨不得把心中所学倾囊相授。你说的没错,论辈分我的确是通虚那小子的师叔,而且我还是看着他长大的!那家伙打小就古灵精怪,大祸小祸闯出不少,可我师兄就喜欢他这股子浑劲,临终前还把掌门之位传给了他。哎......岁月不饶人啊,如今他也年过花甲了,还是武林中的泰山北斗,我可不能像小时候那样踢他屁股喽......”
听完云逸道长自说自话,顾钦烽惊奇地问道:“通虚道长都已年过花甲了......那您今年贵庚啊?”
“我?我今年应该是九十岁吧......”云逸道长又思量半晌,道:“没错!正好九十岁!”
顾钦烽脸上露出难以置信之色,怔道:“俗话说「人活七十古来稀」,而您老已至耄耋之年,看上去依然容光焕发,想必日后八成能修成仙道......”
“哈哈哈,少在我面前拍马屁,老道我闻不惯这味!”
老少二人你一言我一语,不觉间天色已晚,一阵浓浓的困意瞬间将他们吞没。大难不死的感觉最为畅快,浑身筋骨仿佛散成一摊烂泥,脑子那根琴弦也终于松弛下来。
不久后,二人的鼾声接连响起,为静谧的山林增添一曲长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