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昼夜兼程奔向瑞州,于第三天上午抵达凉风寨地界,这天刚好是七月十五。
行至山下,一种不祥之感油然而生,连空气中都夹杂浓浓的血腥味。顺着山路又行数百步,忽见几道血流沿着山坡蜿蜒而下。
众人惊愕不已,抬头望去,却见七八条血淋淋的尸体横在山路旁!
罗光权泪洒当场,而后疯了似朝山顶狂奔,凉风寨一众人马紧随其后。
龙云山与顾唐二人率领百余名精锐先行上山,同时命令贾瑜、龙震海率大部队在山下扎营,若看到信号就立马上山增援。
群山层峦叠嶂,山间郁乎苍苍,浓郁的翠绿中却隐藏着凄厉的血红,偌大的凉风寨化为一座人间地狱。
血水将脚下的土地浸润的泥泞不堪,地上躺满了横七竖八的尸体,从山寨外的石板路一直绵延至大寨中央。鲜血尚未干涸,尸身亦未腐烂,这些人显然还没死太久。
龙云山最先从惊悸中回过神来,他当即命令手下去四周打探。一是寻找凶手踪迹,二是查看是否还有活口,如有线索,立即回报。
罗光权望着地上那一张张熟悉的面孔,呆愣地定在原地,仿佛成了一具失去灵魂的行尸走肉。
这条血性汉子忽然跪到地上,而后拼命晃动兄弟们的尸体,却没得到一声答复。
内行厂,你们把事做绝了!
倏地!罗光权像疯了一样冲入内堂,众人不知他何意,只能紧随其后。
内堂中,一位妇人和几个孩子被整齐的摆成一列,他们此刻全都没了呼吸。那妇人身上还放着一张纸条,上面写着七个大字——不识抬举便是死!
“啊啊啊!刘瑾!我他妈与你不共戴天!”
罗光权仰天长啸,然后抱着那妇人的尸体放声痛哭。面对此景此景,所有人都不禁动容,龙云山更是陷入到深深地自责中。
其实这件事与龙云山毫无干系,他诚心援助绿林同道,只是稍稍来迟一步而已。但他这人极其刚毅,一旦把事情揽在身上,就只许成功不许失败。此刻的他悲中有恨,恨中带怒,既为内行厂的恶行而愤怒,也对这次「失利」深以为耻。
同样愤怒的还有顾钦烽,他的额头上青筋暴起,一双握紧的双拳还在剧烈颤抖着。
内行厂!又是内行厂!当年奔雷堂那笔账还未清算,今日又添一笔新仇!
两兄弟皆都暗暗发誓:“此事绝不善罢甘休!”
龙云山派出去的人陆续返回,结果一无所获。他命令手下将凉风寨群雄草草下葬,算是尽一些微薄之力。
龙云山对罗光权劝道:“逝者已逝,生者如斯。您与其徒自伤悲,不如同我等返回苍狼寨,咱们共同谋划报仇之策!”
罗光权轻抚着妻子的脸,双眼木讷的望着远方,他颤声道:“您的好意罗某心领了,但我不能走。只要我在,凉风寨就在。如果我走了,凉风寨就彻底亡了!”
龙云山长叹一声,抱拳道:“罗老哥的心情,龙某完全理解。既然如此,龙某就先行告辞了。将来若有用得着的地方,罗老哥尽管开口!”
众人转身欲要离去,罗光权突然望向他们的背影。
“龙寨主、顾少侠、唐姑娘,你们的恩情罗某没齿难忘。但请恕我今日不能相送,我得留下来陪陪我的妻儿......”
三人黯然神伤,朝着满地的尸体再次躬身一礼。
下山的路格外漫长,明明是晴空万里,却压得人喘不过气来。身边的草木仿佛失去了颜色,所有人都耷拉着脑袋,不想多说一句话。
忽而!一阵打斗声传来,所有人顿时屏息凝神,上百双眼睛齐刷刷地望向山下,却见苍狼寨的弟兄正与一队官兵对峙。
两方人马怒目圆睁,无数条刀枪齐齐指向对方,阵中正有两员骁将搏命厮杀。
其中一人身形魁梧,英姿焕发,身披银鳞甲,手执红缨枪,观其装扮似是军中之人,武学招式却带着几分江湖气息。
另一人横眉怒目,脸上一道刀疤更显凶悍,正是苍狼寨五当家龙震海。
二人于马上作战,一来一往如风驰电掣,战马嘶鸣不已,两边兄弟呐喊如雷。龙震海抡起双刀,好似双蛇吐信。那将军舞动长枪,宛如蛟龙出海。
五十合后,龙震海刀法渐乱,敌将却稳如泰山。
又勉强招架了十余招,那人大喝一声:“着!”只见寒光掠过,长枪破风而来!
龙震海大惊失色,眼看着避无可避,面前忽然窜出一道夺目红光!待他重新睁开双眼,宝刀已横亘当中,刀身稳稳抵住了长枪的势头。
一人一马被震的发颤,那将军横枪勒马,勉强稳住身形。
“阁下是何方人马?为何要与我苍狼寨作对!”
一声长啸响彻山间,如潮水般向四周扩散。数百匹战马因受惊而扬起前蹄,有几人被当场掀翻在地。除了顾钦烽和那位将军,其余人皆不由得捂住双耳。
出手之人正是龙云山,这一刀一喝虽不致命,却将自身实力显露无遗。
那将军也非凡夫俗子,稍稍慌乱后便迅速收定心神。他凝望着龙云山,问道:“阁下可是龙云山龙寨主?”
“正是!”
那将军突然面露喜色,抱拳道:“素闻龙寨主名震天下,今日一见果然气度不凡!”
龙云山并未立即答话,反而皱紧眉头打量起面前之人,眼神中带着三分警惕七分疑惑。
那人尴尬一下,继续道:“在下乃宁王府左卫指挥使蒋忠,奉我家王爷之命邀请龙寨主到王府一叙。适才那位弟兄误会了我的来意,不慎切磋了几招。”
龙云山暗忖:“我与那宁王素无交集,他邀请我作甚?而且苍狼寨人马刚到江西,宁王怎么就掌握了我等行踪?”
心中万千疑虑,嘴上却从容答道:“龙某只是一介草莽,岂敢攀龙附凤。烦请蒋将军回禀王爷,他的一番美意龙某心领了,但粗鄙之人不便叨扰王府。”
蒋忠笑道:“龙寨主过谦了,您的威名江湖上谁人不知,我家王爷更是对您神交已久。他将这份重任交给下官,您若不肯赏脸,我实在没法回府交差啊。”
龙云山露出些许不耐烦,他正要严词拒绝,身旁贾瑜却突然暗捅他一下。
“我看这宁王并无恶意,咱们没必要和他结怨。况且回山西本来就要路过南昌,顺便拜访一趟也无妨啊......”
龙云山凝思半晌,缓缓地点了点头。贾瑜说的不无道理,他们这一路上大张旗鼓,恐怕早就被人视为眼中钉肉中刺了。在这个节骨眼上,的确没必要再得罪一个藩王。
于是,他朝蒋忠朗声道:“既然宁王殿下诚心邀请,龙某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说罢,龙云山望向顾钦烽,而后者似乎面有难色。
顾钦烽确实不愿同往,一来他想尽快回乡,二来他对这个宁王也没有太大兴趣。可还未等他出言拒绝,对面的蒋忠却先开口了。
“顾少侠与唐小姐也在王爷的邀请之列,烦请二位一道光临。”
蒋忠的语气始终温和有礼,却有种让人无法拒绝的底气,仿佛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
顾钦烽略感意外,心想:“这宁王竟如此神通广大,好像对我们的底细都了如指掌.....这就有点意思了,我倒要看看他是何方神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