存在,即合理。何种现象背后,必定有其发生的原因。
许衡不会去过问荷米斯为什么对魔法执念如此深,就像他也不希望别人去问他,为什么叫做“许衡”。
名字对于转生而来的许衡而言,已经不是一个代号那么简单,还有他转手成空的过去。
生怕过去是一场没发生过的梦,必须时刻,要让耳边不断响起的“许衡”“许衡”去提醒自己,是来客,尚有来处。
每个人都有权保留属于自己的安全距离,有些事情,留在心里,才更有力量。
“无论您说什么,我都会配合,我不是非得走法师这条路,我只是……只是想,感受它……”荷米斯的言辞变了,纵然全无表情,但眼神中流露的哀伤和坚定,让他整个人都有了颜色。
许衡纵使不用情绪感知,也能了然荷米斯的态度。
“你说的啊,什么都配合是吧,现在,我让你自己想,你想用火系魔法做什么。”许衡问着。
魔法师之所以会分出派系,就在于,专一才能精,每一系,都有不同的特质,术式的构成也不同,水系法师可能对水的把握更好,但不代表她不能用火系魔法。
而是没有必要,等到了中高阶,研究水系后,自然就不了解已经开始逐渐特化的火系法术术式。
荷米斯听到许衡问这个问题,以为是要帮他判断,应该选什么派系,故而说道:“不怕您笑话,我想用火系魔法放烟花……还想,用水系魔法放彩虹……”
说着说着,荷米斯有些扭捏起来,因为他的意思很简单,他什么都想学。
“哦?哈哈哈哈!我怎么没想到呢?行啊!荷米斯!看来你是真的喜欢魔法!我一定要把你教会!”许衡听到荷米斯的答案,眼睛瞬间睁大,高兴地笑了起来。“今天,我们就尝试用火球术放一个烟花看看!”
“您,您同意吗?”荷米斯一脸错愕地看着许衡,说道。
“对啊,别傻站着了,来,想想该怎么弄一个烟花出来,你丫的容易失控,一块想想,施法的人是你,有这个想法的人也是你,最终能实现的,也必然是你,正所谓师父领进门,修行靠个人……”许衡故作老态地说着老掉牙的套话,嘴一缩,吐出一个个黑色的烟圈,以前面呕吐施法为基础,许衡开发出了魔法的喜剧能力。
与预料中不同,许衡不像印象中那些古板的法师,让荷米斯心中莫名感激——遇到了这样一个人!
……
尤利安眺望着远方。
还测试的人,已经测试完了,塔罗特被处分后,直接赶出了这个山头,让专门的人带了下去。
林可维奇则被天门学院擅长医术的其他老师带去治疗。
剩下的学生已经开始自行练习了,因为他们被告知,明日要进行车轮对练,也就是所有人互相打满,后天则很快要开展成果验收考试。
但其实到目前,大概白银班的人选就能确定下来,后面的考试,则是给一些比下有余,比上不足的人拼一把的。
优秀的人保住下限,平庸的人突破上限,就可以,当然,这个下限,拿今天的考试举例,是至少要通过,而平庸者,最后是在通过的同时,能带来一些惊喜。
对于许衡,尤利安一直在考虑,原本的计划,是让他多待在青铜班久一点,等下一批,因为他的基础真的太太太差。
可最近的表现,真的太超乎想象了,不能量化,不是优秀不优秀的问题,而是你能看到无限的可能。
你说他最终碌碌无为,有可能吗?是有的。功成名就?也是存在的。
尤利安想将许衡放到白银班,自己接手的白银班,但未免对其他人不公平,所以,他特意增加了两场考试,就是要最终给许衡下一个决定。
如果许衡发挥的好,让所有人信服,那么他就放许衡去天门学院真正的舞台。
“尤利安大师,您可看到许衡去哪里了吗?”一道声音打破了老人的思绪,一般情况下,不会给这种喜欢私下来问问题的学生,但是看到是暗精灵“杰拉梅特·斯梵尼”,就没什么气了。
今天许衡出奇制胜是一个惊喜节目,那么杰拉梅尼就是稳定发生的喜庆事,稳定到很多优秀的事发生,都习以为常了。
测试的时候,杰拉梅特没躲,而是和尤利安打了一个对峙,杰拉梅特先行进攻了,居然逼得尤利安防守了一下。
塔罗特想事先的测试结果,就是想仿照他,然而有装的心,没有实力,让人觉得模仿的又丑陋又无聊。
“许衡?”尤利安反应了一下,他起初以为又是问什么战斗上的事——等等,许衡,对啊!荷米斯那小子把他拐哪里去了?这么久?送回两个人,就跑了,说回去接人,接哪里去了?
“轰——,轰隆隆——”
远方传来爆炸的火光,在一个约几百米远,有一些山峰遮挡的地方,格外显眼的火焰冲天而起,异变生起,让山头上的学生感到惊慌。
“大师,难道是虹岛的人打过来了?”感受到庞大魔力波动的杰拉梅特,语气凝重地说道,手上空间戒指光一闪,两把弯刀赫然出现在手中。
与他态度相反的,有部分人居然开始逃窜。
尤利安赞赏地看着杰拉梅特的第一表现,不过摇了摇头道:“不可能,虹岛的人真要打过来,不可能用那么小儿科的攻击,而是会在我们来不及反应的时候,将这整片地方夷为平地。”
“那是……”杰拉梅特不解。
“我去看看,你在这里就好。”尤利安说完,身影一动,化作百米外的一道残影,然后彻底消失在杰拉梅特的视线中。
雪地上并无一丝移动的痕迹,让杰拉梅特看的无比震撼。“如果,我能有这么强,或许,他不会死。”喃喃的自语,无人倾听。
而几步辗转百米的尤利安的心中有不祥的预感——幸好周围没有其他大师,不然,荷米斯你就有大麻烦了!
学生感受不出荷米斯火力全开的气息,但是尤利安再熟悉不过了,这个让人又爱又恨的天才。
来到挡住了一半更猛烈的爆炎的冰雪山峰上,尤利安就看到滑稽的一幕:
两个灰头土脸的人,正在一个低洼了起码两米的大坑里靠在一起,很激烈地叫喊着什么。
主导人的荷米斯正用手凝聚出一个火球,而许衡辅助在旁边,很激情地喊着:“没错!呼吸!控制!呼吸!压缩它!”
但是火球还是不断地不受控制的缩胀,一会能变成三个西瓜那么大,一会缩成苹果那么小,荷米斯满脸通红,大汗淋漓。
“不对不对不对!”许衡好像意识到什么,开始转身拔腿就跑,荷米斯身子一抖,好像被手上的火球烫到一般,在手中掂了掂,就甩一个烫手的山芋一样,给往身后扔,然后也拔腿就跑。
斗气一开,飞过去揽着许衡一路俯冲出几十米。
尤利安正一脸疑惑,还想去阻止和呵斥,结果那个火球被扔到了他身下的雪峰。
不及反应,火球爆裂开来。
而浑然不知,投入到了烟花研发的衣衫褴褛二人组,正狼狈地扎在雪堆里,你一言我一句地分析道:
“老师,我感觉快成功!”
“你快成功个蛋,你倒是快成功地把我炸死啦!下次,你直接用斗气把那个球给扔远远的,知道没有!我不想玩命!”
“斗气……扔……,等等,老师!我想试试一个新点子!”
“滚!你试试,等下我就逝世!”
嘴上是这么说,但是许衡还是没有反抗地让荷米斯扶了起来。
反正用雪边降温边施法,或者手脚并用控制的离谱方法都试过了,也不在乎还有什么更傻的了。
其实第一个离谱的点子就是许衡提出来的——压缩魔力,烟花嘛,得绽放,绽放前不得是有一个花苞?
许衡敢这么教,就在于他自己就有变式法术的经验。一阶的法术,术式很简单,越简单,越能添油加醋地改,哪怕最后改不成功,让荷米斯体验到了,也算问心无愧地完成任务。
“老师!再信我一次!肯定能成!”荷米斯打着包票,不管许衡怎么想,直接扯着他飞回了那个被炸的更深的坑里。
“你真的想好了啊!真真真的!千真万确的!真真实实,百真无一假的啊!”许衡没办法,只能继续站到他旁边,念念叨叨的。
“来了!”
“来吧!”许衡视死如归地喊道。
荷米斯再次念动咒语,两掌先合,而后缓缓拉开,一个小火球便于掌间开始逐渐凝聚出来。
“冷静!这次我也有好点子!要是再炸!你直接塞嘴里吧!”许衡没心没肺地在旁边紧张着地说着。
“哈哈,老师,您就瞧好了!”荷米斯机械一笑,说道。
“瞧好你怎么吃火球是吧?”许衡刚怼完,眼神还散乱着,突然一凝,被荷米斯的动作给吸引了。
“给我压!”强横的斗气爆发出来,黄色的颜色出现荷米斯的掌面,而火球也膨胀到了三个西瓜大小。
较劲一般,火球一旦想变得更加巨大,荷米斯就用更大斗气压制住。
缩小,三个西瓜变成一个西瓜,一个西瓜居然变成了一个苹果。
“成功啦!成功啦!”许衡看的目瞪口呆,直到看到荷米斯嘴角开始渗出血液,才大叫出来,他想让荷米斯把这个火球给扔出去。
因为朱莉已经在他的脑海里格外严肃地警告了起来:“你们两个混蛋!怎么能用这种方法!用自己的斗气和魔法相互对抗!体内运转的斗气和魔法回路也会相互抢占主权!一旦超过界限!荷米斯会爆体而亡!”
“够啦!荷米斯!够啦!”许衡不再保持着毫无所谓的样子,吼了起来。
荷米斯对魔法的执念,似乎超乎了许衡的某些预想。
“不……不够!我现在放开!它会炸!”荷米斯咬着牙说道,眼睛充着血,牙龈被咬出一丝丝血迹,连脖颈和裸露上半身,也开始不断涌出血液来。
火球则好像较着劲,压成了苹果大小就纹丝不动了。
“住手!荷米斯,赶快给我住手!”苍老的声音,尤利安正拿着铁剑,怒目圆睁地出现在了许衡和荷米斯的跟前。
只是长长的山羊胡有一半变成了“糊”,显得有些不那么有威严。
“老头!你别动!现在是关键!”许衡不管三七二十一了,一下挡在了荷米斯的面前,和尤利安对峙。
已经不能回头了,执念之深,如若被破,带来的反噬必然是歇斯底里的,就如被父母答应着一个愿望,但实际只是一种敷衍,这个愿望埋在心理,期待的雨水每日浇灌,渴望破土见光,最终因为根本就没有太阳,而被淹没变成死种。
许衡为之挡在尤利安身前的,是荷米斯心理最后的一丝希望。荷米斯把命都豁出去了,再因为打断而失败,未免太扫兴!
“许衡!你别管了!万一他爆体!你也活不了!”朱莉比尤利安来的更要愤怒。
本身,许衡带着荷米斯乱搞,不听她的意见,更是在后面完全不理她的大吼大叫,就让她肝火大动,现在还要找死,要把她的命也搭上,彻底失态了。
“放心!你不会死!”许衡在脑海回道。
朱莉还要叫,就见到许衡把空间戒指摘了下来,一下沉默了。
“该死!你们两个小子!要把命搭上吗!”尤利安被气的直颤抖,喊着。但他真不敢不听许衡的话,他对魔法了解不多,不知道现在什么情况,但是荷米斯体内现在肯定很不稳定,非常危险!
“荷米斯!要放要发!就现在!md,我后悔了!不该教你的!但是,老子陪你一起玩命了!来吧!烟花!”许衡不知道后面的情况,闭上了眼睛,大声地说着。
只听得“老师!你不会后悔的!……给老子压啊!”
“嗡——”
一声高频到足以让耳朵刺痛的轰鸣,还有巨大的推力,将许衡一下掀翻在地上,落地回身间,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睁大了眼睛——信任?预感?还是身为见证者的勇敢?他不知道。
只是在看到荷米斯将火球压成乒乓球大小,再喊出自己教给他的施法口号——“哈多跟”后,将呈金色的乒乓球托掌被送上天空时,视线莫名地模糊了。
天上可以用凶猛来形容的烟火,一下荡开云层,之后被模糊的水而遮挡,变得无法看清,但许衡就是觉得,它就是在两个世界,见过最美的烟火。
荷米斯吐出一口鲜血,同样倒下,欣赏着爆炸的天穹,和随之而起,为自己收拾烂摊子的尤利安——他要将烟花的爆炸控制起来,不是为了安全,而是因为那个人,为了他努力做的这一切,还能延续下去。
就像以前一样,这个老头一直帮自己打着掩护,在母亲还在的时候。
尤利米在空中的剑影,化为了烟火绚烂绽放后的层次变化,纵然只是一片肆意的火焰,荷米斯还是在爆炸声中,放肆且满足地大笑了出来,这次,他的嘴角是上扬的。
雪地,烟花,一个人哭着,一个人笑着,还有一个人在忙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