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情这次选择了以斗气压制的战术,真是出乎意料!”
“以天心之法,克制其人,当真天才!世间,也唯有无情剑圣才可做到了吧!”
听着上方和周围的讨论声,看着护罩内,几乎可以说是光污染的场景,许衡盘坐在地上,显得很沉静。
不像外圈那些六、七阶的,欢呼着,振奋着,只是静静地看——倒是让许多人对他刮目相看。
“朱莉,你的意思是说,安陵晴修的是无情道?”许衡问道。
“无情道?什么是无情道?……简单而言,就是她放弃了自身的意志,投入到对剑技的研究中,隔绝外物干扰,对战斗做出绝对理性的判断,好像一个没有感情的机器,非人的战士。”朱莉一直在许衡的脑海中充当着战斗解说。
她面对过太多敌人,也杀死过太多强者,即使不理解斗技,但对于战斗的风格和类型,一目了然是可以做到的。
“一个机器人吗?”许衡喃喃自语。
“这场战斗,天心剑圣完全被安陵晴压制了,看来很快,胜负就要分晓了。”朱莉说出自己的判断。
“不,失去情感对照,失去使用者的机器,就只是工具,不,应该是废件,而废件的下场,只有毁灭。”许衡提出了反驳。
“什么意思?你觉得安陵晴会输吗?掌握了对手,又学会了无数剑技的完美剑圣,会被击败?许衡,你位阶太低了,不明白‘无情’的境界有多么恐怖,我原以为,只出现在传说中,如今却在现实中看到。”朱莉不以为意,只当许衡见识浅薄。
“被压抑的情感,就像随时会爆发的疾病,一旦出现信念上的差错,就会变成扩散全身的癌症,今日,她若赢了,会‘死’,输了,也会‘死’,更何况,天心是有备而来。”许衡语气冰冷,好似在描述着一个已经出现了的事实。
在他的感知中,从始至终,天心剑圣早已从开始的不安,渐渐转为安定,胸有成竹。
在那具象的灵魂世界,无垠的血水上,是断壁残垣,兵戈碎甲,一个男人倒悬于天空,没有王座,没有王冠,只是一切为他所征服,他永远朝向天空,要去征服未见之地。
这个家伙!真正地置之死地而后生,走过血山尸海,无视众生,是傲然的强者,是异世界,最典型也最少见的,众生一直渴求追随的孤独的王者!
他的道路,注定不是一把被锁在冰冷王座上的剑,所能阻拦的!
“你一个四阶,能看出什么?你看,安陵晴就要给予天心剑圣最后一击!……什么!”朱莉刚要嘲讽几句,看着白热化的战局,就要说出一锤定音的结论。
哪知,待斗气的光晕散去后,天心剑圣,正式开始逆转局势!
……
白鞭如蛇,随着天心的甩动,向无情展开了窒息的狂轰乱炸。
分出千道银影,或躲或挡,无情剑圣穿过鞭影的封锁,一剑探出,天心只是冷笑,手一抽,高举剑柄。
以两人为中心,白色的闪电从虚空中打来,无情不为所动,剑身无限压缩,接近天心的心脏。
可本是由四周向内激射的闪电一个倒流,出现在两大剑圣身前,天心连接着长鞭的剑柄上哪本柔韧的化形白色斗气,忽然在不经意间绷直,化作一根长锏,在无情剑圣陷入闪电的鞭势中,迎头便砸下。
一道身影倒飞而去,在圆台上磕碰了好几下,才最终堪堪停下,颤抖着身影伏地爬起,无情剑圣看着自己不断渗出鲜血的虎口,再看向没有乘胜追击的天心剑圣,皱起战斗中唯一一次出现的眉头。
“师姐,不可思议,对吧?但事实就是如此,我之道,无往不利,无往不绝,天地形昭,无所遁形,鞭可柔可硬,刹柔即硬,泰山可崩,顿硬化柔,万防可破,我握万器之剑,化无数武器与技术的优势为一点,而对手避无可避,你又是只拘泥于剑之一隅,并无任何创造力,如何击败我?”天心手上剑柄延伸出的白色斗气不断变化,斧钺钩叉,枪刀棍棒,不是武器,更没有形状,只是一种“概念”。
能同时统合长鞭的“韧”和锏之“刚”的概念武器。
“那就,试试看吧,我百年来,学习的剑道,是否,能超越你的万兵之器。”无情剑圣站稳身躯,面容坚定。
身形一动,劈、刺、点、撩,崩、截、抹、穿、绞,一个个将剑的招式发挥到极致,教科书级别的残像,好像将时间的因果,展现在世间,一气呵成,攻向天心剑圣。
“斗技·回月”
“斗技·天灭”
“斗技……”
残像即出,便分化出一道道独具风采的银芒,每一道剑气!就是一种剑技!或而漂移挥洒,或而霸道猛烈!
直到现在,在场的强者才了解到,原来经过试探过后的剑之世界,最强之二,在二周目可以为了战胜对手,进步特化到何种程度!或者说,翻出怎样恐怖的底牌!
无情的机器与收天下之兵,铸为剑心的超圣!
前者好似永不停息地在推演,不断换算着千古剑技,永远能切合到对手攻击的“唯一答案”。
不止是剑招!还有斗技!甚至于在场剑士压箱底的斗技!都被“无情”地一并施展!
甚至而优化地比原配更加毫无破绽!
后者集合百家之长!如战斗世界的帝王,强横无度地化万兵为超剑之剑!
穷尽之下,谁人才是最强!?
“杀!”
咆哮冲破天际,两道身影于旭日下碰撞。
剑技的领域中,是无数武器的化形。
站在圆台边缘的半神们,听到合力形成的护罩出现“滋滋”的破碎声,在白与银为核心的斗气爆裂中,随之毁灭的保护罩为这场华丽的盛宴洒下金色的摆盘金边。
“所有人动手!截下这两个怪物的斗气!保护好小辈!”空中闪出一道白袍人影,正是“拳宗”,话未落,已自挥出一拳,打在圆台上。
所有人立刻反应,许衡呆滞看着离自己越发靠近的,将视线吞没的,虚无的好似失去颜色的光芒,一个穿着一身红色铠甲,拿着把与铠甲同色战斗的女子,便出现拦在他的身前。
“快滚!”那索玛大喝一声,一刀挥出。
“傻小子!看热闹不嫌事大!”熟悉的声音在耳旁响起,侧头看去,尤利安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边,抓住他的肩膀,轻轻一拉,便将他带出百米外。
场景由近及远,但见在场所有有能力的强者,都围了上去,将那要扩散开来的斗气陨爆压制住。
“大师,胜负已分,我要去找我的主顾了。”许衡听着那无形,却有意的破裂声,站起来,向尤利安点头致意了一下,看着身后似乎欲走向他,但却驻足的老朋友们,回以一个微笑。
尔后转身,迈步向圆台。
“天心剑圣战胜了几乎所有剑客,看尽了剑技,看透了剑质,看破了剑本身,进而能跳脱出剑客之身份,以世间百家之长,瓦解了剑,真乃天才!无情已然可以说是冠绝千古,如果连她都败了,那么在战士中,单对单体,天心无可匹敌!”朱莉的声音带着激动和兴奋。“多么完美的实验材料!”
“不,还有一个战士,可能击败他。”许衡再次说出了让朱莉摸不着头脑的话。
“谁?”
“安陵晴。”
“啊?”
逻辑错乱了?
……
待一切复归平静,四方霓虹与白银消解,圆台碎裂,积白空无,飘花苍茫,阳芒踱步。
天心与无情的身影,潮落礁出,在圆台的中心相与对峙。
然而,诡异的是,无情手上的剑不知去向,天心拿着一支剑柄,只是举到半空,对着安陵晴的胸口。
“师姐,为什么,最后收手了?”
“因为没有意义,没必要再添更多的伤,是我输了,当年那个跟在背后的爱哭鬼,终于,走到了我的前面。”
安陵晴笑了,惨然而欣慰地笑了,天心本也想咧开嘴,共勉,但不知道为什么,看着现在没有了防备,发生了某些潜在变化的师姐,莫名,有点心疼。
“师姐,那么第三场战斗,我等着你,到时候你再输,可要兑现赌注。”天心强笑着,想开开玩笑。
安陵晴只是摇摇头,说道:“到时候,可能要让你失望了,我施展出百年积累,但是,找不到任何一招,可能击败你或棍或刀,或枪或斧的招式,我输的,真是彻底啊。”
千古的剑技,没有一招,能同时应对天下之兵武。
“不……”天心本想着,彻底打服安陵晴,赢得一个开玩笑赌注,没想到,事情的结果,好像并不如他想象。
一时之间,他想安慰,可不知道安慰什么。
“晴大人,打完了吗?回家吃饭吧。”一道在天心听来,格外不合时宜,却拥有他不可能做到的放松和自然的声音,在此间响起。
是那个面具男人。
就这么穿过一众强者,缓缓走到安陵晴的身后,欠身说道。
“嗯……好。”安陵晴微微回身,点头说道。
对着天心颔首,便如来时那般,带着那个面具男人,回到了天空之上。
胜利了,但不知道为什么,天心剑圣觉得什么都没改变,不是因为那个面具男人,不是因为天气,不是因为战斗的结果和第一局一样。
欢呼声,喝彩声,观众们不知道从何得知,是天心剑圣获得了胜利,开始热闹起来,甚至还有认识的半神凑上前来说,要帮他置办和无情的婚礼。
一切都是如此地喧嚣,天心只是静静地看着无情剑圣远去的天空,显得格外落寞,一个人的落寞。
师姐,为什么,我感觉,你越来越遥远了?分明,我拼尽全力地追赶着你,生生两百年。
……
回到星空下,安陵晴将许衡放下,留下一句:“今天可以不用做饭了,但你可以好好思考一下,是否要留在天门。”
说罢,自顾自地,脱下身上的衣物,带着伤痕,走入池中,但只是走到中间后,开始呆呆地直视起半空中的月光,背着身,不知道在想什么。
哀伤、困惑与悄无声息的崩溃。
沉寂许久的大地,有了第一抹绿色般,安陵晴的情绪,第一次有了起伏变化,那道形单影只,一直以来漠视世间一切的身影,此刻好像终于,有了人气。
在许衡的感知下是如此清晰,应当汹涌,可只是河流汇入大海,默默流淌,滑过天地。
情感喷发,然身体再无与之对应的表现,人与感情做了切割,在信念崩塌的那一刻,安陵晴一直压制的东西,终于是开始了崩坏和病变。
那封印着粉红利剑的王座,正一点点破碎,脱落,在许衡的眼前,锁链发出悲鸣,在阻隔着不愿同归于尽的长剑。
“许衡,有大麻烦!安陵晴的位阶似乎在回退!这是半神法则瓦解的前奏!”朱莉出声道。
“所以?”许衡问道。
“这种情况极其少见,半神的法则在于半神对能量和对能量掌握的理解,一旦法则有瓦解的迹象,就代表此人对自己的能力产生了怀疑,也就是说不相信自己!可是成为半神,一路走来,经历过无数磨炼,不应该啊,这无情剑圣,居然如此脆弱?”
“我是问,会有什么不良后果,位阶会倒退,还有呢?”
“还有,对自身斗气的失控,很可能在法则消失的瞬间,半神的斗气她无法控制,发生可怕的包括不限于斗气爆破等后果!许衡!我们跑!……诶!等等!你别靠近!”
许衡得到朱莉的回答,反倒是走向了池子边。
“晴大人,还有一场战斗,我觉得,我理应继续履行义务。”在朱莉耳朵里,这是格外没有眼力见的话,被一直谨慎的许衡说了出来。
你这跳脸的?
“嗯,没事,今天我要静修一下,你可以休息。”安陵晴侧过头,声音冰冷依旧,表情淡漠着,只是眼泪不知道为何,一直从她空洞的眼中流下,滴在池子里,发出“嘎达嘎达”的声音。
“好的。”许衡鞠躬,对安陵晴光着的身子,并无一点先前的惧怕。
转身走后,回到主屋,从空间戒指中,取出一把青铜班备用的木剑。
“许衡!你要做什么!我说了!跑!第三场战斗根本没有意义了!哪怕安陵晴法则消散后,是最好的位阶掉落的结果,但不可能击败天心剑圣了!更何况,这个结果不一定!万一倒霉,我们都得死!”朱莉着急了,来到天门后,她越来越为许衡的种种行为感到抓狂。
“嘘,别吵,我要发挥我的艺术天赋,给没了剑的安陵晴小朋友整一把好看的剑出来。”
“许衡,你已经疯了对吧?回答我!你放我走!……该死!不行!外面都是一群没脑子的战士!你说话!别整什么破剑啦!”
啊啊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