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色的绸子从房梁垂到地面,挂了一屋子,几支白烛摆在堂内,静静地燃着,蜡油顺着烛身流到地面,凝固成形,堂中央摆着一方棺木,红漆的,泛着陈旧的光,棺里躺着一脸平静的风衣衣,她已经没了气息,安然的睡在棺里。
棺材外,摆了一个铁盆,一身白衣的城骆雪正跪在那儿一声不吭地烧着冥纸,火焰在她的指尖跳跃,把她的脸照得红彤彤的,显出一丝醉态,她机械的撕着纸钱,木然地看着盆里的火焰,眼里没有其他多余的情绪。
风衣衣定然没有想过,有一天自己会率先躺进自己卖的棺材。
陌景琰从屋外慢慢走进来,俯身探了探风衣衣的鼻息,环顾一圈,方道,“你倒是有心。”
城骆雪答道,“人都死了,还有什么事过不去。”
陌景琰把玩着手中的玉萧,雪白的衣服与垂地白绸相辉映,他皱着眉叹了口气,“你对那尹天奇倒是深情厚意,怎的对她却这般无情,一点不手软。”
“公子,后悔了?”城骆雪轻笑。
陌景琰惋惜道,“只是可怜她这样一个妙人,竟落得这般田地。”
城骆雪睨视他一眼,“如今,您如愿以偿,是否该兑现承诺,去救尹天奇。”
陌景琰拿着玉萧敲了敲掌心,走到风衣衣棺木前,郑重地拜了一拜,插上三柱香。
他说,“你这么着急,莫不是看上尹天奇了?”
城骆雪淡漠一笑,“尹天奇本性淳厚,是个值得托付终生的人,会有好姑娘喜欢他。我,向来恩怨分明,他救过我,我还他一命,两不相欠。”
“好一个两不相欠。”
陌景琰笑说,“我便随你走这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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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已经很深。
四处静得可怕。
尹天雪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逞强来河边,还带着童战沿河岸不停绕圈,而他也当真陪着自己一路沉默。
“童战,我想一个人走走。”
尹天雪终于回头对一直默默跟在她身后的童战说出这句话。
童战呆愣片刻,无言地背过身去,迈着步子就往回走。
尹天雪看着他瘦弱的背,晓得他难过,也晓得他有多在意自己的身体,可他越是在意,她越觉得厌恶。
自然不是厌恶他的关心,而是厌恶这残破的身子,厌恶它撑不起精神去面对如今的一切。
她感觉力不从心,尤其是尹天奇也病倒了,连隐修都没办法救他,她就更加无能为力,自己还活着,月骄阳便不会死,可是天奇呢?他伤得那么重,几乎没了气息,背上还被炸得血肉模糊,衣服和伤口都黏在一起……
灯笼的光洒在地上,照得一处朦胧如幻,童战远远的就看见月牙提着灯笼站在岔路口,看来今夜未眠的人不少。
他忙掩了情绪走近,“你怎么也没睡?”
“这阵子梦浅,醒了就怎么都睡不着,索性起来走走。”月牙答道。
显然童战不会信她这说辞,出来走又怎么会特意提了灯笼,等在这里,可是他面上并不表露出来,只说,“若是身子不适,就叫隐修给你瞧瞧。”
“他现在啊,恐怕再没有多余的心思管别人,就天奇一个就够他伤脑经了,何况还有……”
月牙叹了叹,看向河岸的尹天雪,再把视线落在他落寞的脸上,轻声道,“回去吧,我替你守着她。”
童战撇开视线,“你不必如此。”
“其实,从一开始我就在替你守护她不是吗?”
月牙笑着说,“不管过去将来如何,她活着就好了对不对?”
童战点点头。
“回去吧。”
月牙说。“往后的日子还那么长,不急这一时半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