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战是晌午出发回苏州的,他默默跟在御剑山庄的队伍后面,一直到天雪再也没有回头了望时,才停在原地,一个人牵着马,慢慢地往回走。
其实,离别让他莫名踏实了很多,不然他总觉得,站在他身边的她,只是他日夜思念成病后出现在眼前的一个幻影,转眼即逝,如今,他信,这个人,她回来了。
三年间,他一次次在晦暗无力的瞬间,想要诅咒一切,舍弃一切,去换回爱人。
当她回来,带着一身的伤痛, 满眼的哀寂,重新出现在他的世界,他该窃喜,该兴奋和感恩。
可是,他不快乐。
他没有看到天雪眼里的希望与轻松,他只看到她满身的疲倦与痛苦。
老天爷,到底是不公平的,那么多人可以轻易拥有的相守,在他们之间,竟是那么艰难。
大哥豆豆,天仇和珠儿,童心和小刀..甚至,剑秋与尹仲,他们的爱恋都是那样困难重重,伤恨别离。
“难道,童氏一族...”
他无意识地脱口而出,突觉不宜,没有说完,只余一声叹息。
他是很少会叹气的人,从来都对人生充满希望与阳光,只在经历生死离别那刻,才真的感到前路一片 灰暗。
他哪里是肯乖乖听话的傻小子,八年成长,他若还不能扛起族长大任,倒真的是配不得那位置了。
童战的嘴角溢出一丝血迹,顺着下颚重重砸在他的手背,他低头一笑,终是无力跪坐了下去,让他受制于人,陌景琰那批人真的是痴心妄想,他宁死也是不可能。
童战回头遥望远去无踪的队伍,淡淡一笑,即是冰蚕之毒,无解法,便不解,像法叶那般,冰雪中成雕,也没什么不好不是么,他能短暂的压制,不过也是靠着强悍的毅力与...
遇到阿勇那天,他心内燥热,残暴嗜血,眼瞧阿勇提着壶酒从花巷子出来,跌跌撞撞走在街上,朝着路边卖烧饼的大爷吐了几口杂碎,骂骂咧咧地往回走,街灯映着阿勇脖子粗红,他就忍不住想要噬血的冲动。
他也真的一刀划破阿勇的脖子,利落地封住阿勇的哑穴,张嘴大口地吸了下去,一点点血腥的味道,刺激了他的味蕾,他只想把血全部全部...
一道闪电劈下,他看到阿勇眼里的惊恐,那是一种濒临死亡的恐惧,他却莫名地畅快,满足....
直到...雨水砸落,冰冷刺骨,落在他的眉心。
血腥味渐渐变得难闻。
他猛地反应过来,放开已经皮肤乌青皱巴的阿勇,难以置信地跑开了。
他竟然...
他竟然...
他疯了一般奔到河边,把自己整个人浸在水里,难过得快要死去,他甚至在那刻,想就那般死去。
但是他的天雪要怎么办?她才回到他的身边,他隔了那么多年,才又见到她..
他的脑海一遍遍回忆过往,回忆这段时间自己的行为,承受不住般地崩溃,然后又清醒。
他在河里泡了半宿,淋了半宿,踉跄着脚步往客栈走地时候,想到漫天风雨,天雪若是醒来发现他不见,定会着急,于是匆匆忙忙找了把破伞,就急急往客栈奔去。
他开门的时候,没料到天雪会一个人坐在窗台 上,迎着风雨,仿佛无所依靠的样子,那刻他真的太崩溃了,他过去拉她,他绝望地想要求求她,别那样折磨自己,开口竟也隐藏了满腹心事。
他想,有雨真好,她不会发现自己也很冰冷,也是那时,他才惊觉,她的痛,其实也需要冰冷去掩盖。
他抱着她下楼,在雨里两个人无力地靠在一起, 借着漫天风雨,掩埋各自的伤痛,却还温暖的爱着对方。
他们,为什么这样辛苦呢。
童战抬手抹掉血迹,\\\"没关系,会好起来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他重新站起,牵着马,慢慢地走,灰白色的衣衫,入目苍凉。
他要在完全无法控制自己之前,去到那个山洞,囚禁自己,让冰雪封印一切,纵使迷失,他所能伤害的,便也只是自己了。
天奇不是小孩子,他总有他的雄韬武略。
每个人亦有自己要走的路,他们谁都帮不了谁。
风衣衣与童心进国师府挺容易的。
国师音傅,有个刚满十六岁的侄女姜音,因是其姐姐的独女,又是音家唯一的后人,所以养得刁蛮了些,什么都不管不顾,只图自个开心。
也由于护得太紧,心性尤为单纯与泼辣,动不动就鞭打婢女与奴仆,导致身边的人来来回回换了好几批,死的死,伤的伤,愣是再没人敢去应征,更甚者,宁愿自残也不入这姜音小姐的府邸,以至于姜音身边只得一位年长的乳娘陪伴。
国师宠这丫头,不仅视人命如草芥,随意安置死伤者,更杀人灭口,不准下头人传话到宫里。
还专门在皇城口,派人千金买仆,说是买,倒占了几分强买强卖的意思。
“敢在这硕大皇城如此放肆,看来这国师是一点也不把当权者放在眼里。”
童心道。
风衣衣朝着招仆的人走去,边走边道, \\\"咱试试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