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参加高考的人有那么多,能真正通过独木桥,考上大学的有有几个。
更何况,这孩子的目标,从来都不是什么寂籍无名的大学。
“陈同学父亲,对于陈绯儿同学的决定,你是怎么想的?”
此刻,陈启的内心乱糟糟的。
脑海里乌七八糟,想起来在这两年里,他劝孩子为了家庭和睦各种忍耐的话,还有那女人算计孩子手上那点子东西时,将她逼的离家而去的背影。
被班主任这样问的时候,他一时无言,觉得自己早就失去了替女儿做这个决定的权利。
“我,没想法,一切以孩子的想法为准。”
听到这个答复,班主任和校长忍不住同时皱眉,两人交换了个眼神后,忍不住叹气。
知道这个会后已经是说无益了,这孩子是铁了心的要走了,现在最好的结果就是孩子说的,学校这边办理请假手续,学籍保留,等高考的时候,回到青川参加高考。
“如果是因为昨天晚上,发生在校园里的事……”
班主任依旧无法接受,嘴里还说着挽留的话。
“昨晚?什么事?”
听到班主任话里有话,校长忍不住心底打个突,蹙眉。
以为孩子要离开学校,是在学校受到了欺负或者什么的。
“就——”
班主任老师看了陈启一眼,说“就承包咱们食堂左边那个档口的胡师傅,自称是陈同学的舅舅,昨晚下晚自习,将陈同学堵在教学楼,说什么都怪陈同学,挑拨的他们父母离婚什么的,反正说了很多混账的话,还威胁陈同学,说什么只要陈同学的父亲不放弃离婚,他就叫陈同学这书念不成。”
“岂有此理!”
校长昨天去教育局开会了,晚上陪领导喝了点酒,没来学校,是真的不知道在自家学校,自家的学生还能被别人给威胁了。
但,气归气,校长的脑子转的确是不慢。
想到之前就听说,陈绯儿那个总爱跑来学校门口闹事的母亲,是她的后妈,就在脑海里梳理了一下他们的关系。
等明白那人是什么人的时候,校长忍不住轻蔑的扫了陈启一眼。
不知道该说这人糊涂呢,还是说他太过没用。
既管不住自己枕边人,又压制不住糊涂的小舅子。
就当他姑娘的倒霉,要为他的行为买单。
“既然这样,那陈绯儿同学的假我批了。只是,我有个要求——”
校长就是校长,将所有的事情在脑海里过了一遍,就有了决定。
在座的另外几人闻言,齐齐抬头注视着他。
“等你到了京市,给你班主任来个电话,留个电话号码,每周固定时间,我们会让老师跟你通电话,时时了解你的学习进度。”
“没问题。”
事情就这样定了下来,但校长和班主任依旧觉得遗憾。
实在是,在全国来说,青川市的教育算是落后的。
别的地区,在重点高中,高考比例没有七八十,也有五六十。
还有考入全国名校的,在其他地区,每年都有那么一小部分人,但在青川市,那就是小概率事件。
如同当年王晓阳同学,十五岁,以全省省状元的成绩,考入全国最高学府华大,一时让他们学校在全国扬名。
但,自从高考恢复这么多年,自家学校也就出了这么一个考入最高学府的人。
原本,陈绯儿这孩子是个准苗子的……
“哎……”
校长忍不住,叹口气,冲几人摆摆手“你带着陈同学和她的家长去办手续吧。”
原本以为还要拖拉段时间,才能将这事情处理清楚的,没想到,就一个下午的时候,陈绯儿离校手续就办完了。
陈绯儿背着书包,父女俩沉默的往她宿舍走,去收拾宿舍里的床褥。
自从陈绯儿搬出去,开始住宿舍,陈启还是第一次来这里,也是最后一次。
他没想到,宿舍楼会这么老旧狭窄。
黑乎乎的楼道,宿舍总共才十来个平方大,里面面的面放着两个高低床。
这里,只有陈绯儿一个人住,其他三张床铺都空着,看起来寒酸的可怜。
陈绯儿动作很快,将床上的被子一卷,又将场地下的褥子扯下来,叠好压在一起。转身,又去旁边的柜子里收拾自己的衣服。
十七八岁的小姑娘,真是年轻爱漂亮的年纪。
可是,她从柜子里拿出来的衣服,就那么薄薄的几件。
有好几件,陈启都觉得十分眼熟。
都是王妈过年过节的时候,买给孩子的。
她一直就那么几件衣服交替着穿,就他这么粗心的一个人,看多了,就记住了。
心里莫名酸涩,扭开脸不敢再看。
俩人拎着东西,家都没回,就直接去了王晓阳家。
客房里,陈绯儿问陈启“你真的要离婚?”
陈启闻言,仔细打量女儿的表情“你,不想我离?”
声音里全是不可置信。
“不,我对你们是否离婚,没有任何意见。只是——”
陈绯儿停顿了一下,想起那个会对着他摇晃着胖胖的四肢,咯咯笑的小胖子,陈绯儿眸光暗了一下。
“东东那边,你准备怎么办?抚养权归谁?”
“……”陈启被自己的女儿问的有些狼狈。
实话说,他并不想要那孩子的抚养权。
一个原因是,他太小了,陈启没有把握,自己还能如同年轻的时候,有耐心,独自一人,重新将一个小婴儿养大。
另外,那孩子身体不好,陈启没有哪个自信,能如同那个女人一样,细致的照顾他。
“我会承担他所有的治疗费用,以及,每月给他足够的抚养费。”
这样回答的时候,陈启自己都对自己的卑劣感到不耻。
但,人都是自私的。
他不想把自己以后的人生,都捆绑在这样一个孩子身上。
人到中年,经历过太多事情。看过太多离离合合和人间疾苦,心就变得如同磐石一样坚硬。
虽然,那个孩子,也是自己的亲生骨肉。
但他不想,把自己的余生奉献给那孩子漫长的治疗中。
“你是不是觉得爸爸很坏?”
犹豫许久,陈启忍不住问出口。
陈绯儿摇摇头,人都是自私的。
眼前这个曾经为自己遮风挡雨的父亲自私,而急于逃出泥泞的自己何尝不自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