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者说,追着皇帝奶,让皇帝更加圣明,劝皇帝多行表率之事,勤政为民,这也可以归类为社稷造福。
李治望着鱼竿,忽然道:“鱼咬钩了。”
言罢,他提起鱼竿,钓起一条巴掌大小的鱼。
李丽质端着一碗羹汤而来,道:“明达说李道长说的药食还挺好的,东阳就让小福熬的。”
说着话,她将一碗羹汤端给弟弟,道:“稚奴你喝。”
李治接过羹汤,好奇道:“好喝吗?”
李丽质道:“尝尝就知道了。”
闻言,李治先是抿了一口,而后咕咚咕咚将一碗药食汤喝下,他欣喜道:“好喝。”
他将碗放下之后,又道:“弟弟去玩了。”
李丽质双手背负道:“去吧。”
看着李治离开,李承干低声道:“他现在多半去见父皇了,会将孤与他说过的话语,都告知父皇。”
李丽质笑道:“稚奴的心思,谁都瞒不住,就是父皇让他来问皇兄的,他向来是最听话。”
李承干坐在水榭内,从妹妹带来的篮子中拿出一颗石榴,扒开之后分给她一半。
她一边吃着石榴道:“孙神医明日就能到长安了。”
“他老人家回来了?”
“是呀,恐怕这一次回来之后,用不了多久又会离开。”
翌日,晨光刚照亮了这片天地,李承干正带着李治与慎弟绕着东宫晨跑。
小兕子平时就早早睡醒,天还未亮的时候,她去三清殿给道祖老人家上香,一路跑着回到东宫。
她站在东宫门前的晨光下开始锻炼。
小兕子小时候走路总是晃晃悠悠的,这三年间,她的下盘稳了许多,她一边踩着某种步伐,双手时而打拳,时而收放,又像是在怀抱。
李治与李慎晨跑结束,坐在一旁等待着体力恢复。
“慎弟,你说明达练的是什么?”
“弟弟记得皇兄说过的,明达自小的命数就与北斗七星相关,她所学的肯定也是这样。”
李治狐疑道:“可这世上的先贤有多少人都在想着与北斗七星联系在一起,按照皇兄所言的主观论述,这就不合理。”
东阳听着两个弟弟小声议论,她道:“这只是逻辑上的依托,不论是汉时还是先秦,人们用星象较为稳定的北斗来做参考,也是合情合理的。”
李慎也道:“我们需要寻找更具有参考价值的学识。”
兄妹几人对学术的将来探讨着,她们的言语爷爷是听不懂的,就算是父皇也不见得能够听懂。
从小在东宫跟着皇兄学习的她们,早已逻辑思考能力上与常人不一样了。
李治自小天赋就不高,从小成绩就差。
“用早食了!”
东宫院内传来了小福的呼喊声,她在东宫总是这样,如果不大声呼喊,很难将孩子们聚集在一起。
因此小福也习惯这么大声说话。
用了早饭之后,明达便拿着一卷识文解字,一边走一边看,她从跷跷板的这一头,走到另一头,甚至还能走过一根悬空的木头上。
这根木头的粗细只是与脚掌一般,悬空虽说不高,一跃就能跳过。
明达能够稳稳地走着,一手背负,一手看着书,稳得就像是如履平地。
李治还在往嘴里送着面条,目光好奇地观察着。
李慎又给盛了一碗面条,道:“听说李淳风道长能够在一根麻绳上走得这么平稳。”
“兕子果然天赋异禀呀。”李治感慨着。
东阳准备好了去见孙神医,她肩上挂着一个布袋子,道:“稚奴怎么看都像是大器晚成的样子。”
李治苦着脸道:“弟弟确实学得不好,姐姐不用数落稚奴。”
闻言,东阳忍着笑意。
李承乾道:“走吧,去看看孙神医。”
东阳道:“皇兄今天不去早朝吗?”
“已让人去给父皇送去话了,今天青雀也会去早朝,孤就不去了。”
“也好。”
李承干带着东阳走出东宫,天空刚有了晨光,走到皇城外的街巷,便能够感受到一股凉意,已是降霜的时节了,一些房屋的屋顶上都还有霜。
树叶也早已枯黄凋谢。
李绩急急忙忙而来,道:“太子殿下,公主殿下,是要去寻孙神医?”
李承乾道:“昨天京兆府送来的消息,说是孙神医昨日就在高陵,说是今天就来长安城。”
“末将这就让人去城门准备车驾。”
出了长安城就能见到已有了不少人正在等着进入城门,他们有的是为了来长安城寻找活干,也有的是经商的商客,更有一些不知是从何处来,像是权贵人家。
当车驾再走得远一些,便能够见到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说着闲话的老农,农忙时节也过去了,有一些老农没什么事做便会聚在一起,或者三五成群地一家人坐在田地边用饭。
路上遇到一个京兆府的官吏,李绩拉住车驾的缰绳道:“可是从高陵来的?”
这位年轻的官吏回道:“正是。”
李绩正穿着上朝的朝服,又问道:“可有见到孙神医?”
这个官吏指着远处的一间小屋,道:“孙神医就在那里。”
闻言,李绩继续赶着车驾。
直到马车停下,李承干与东阳走下马车,就见到了坐在这户人家前的孙神医。
他老人家正在捣着一些草药。
东阳走上前,行礼道:“老师。”
孙神医缓缓抬头,低声道:“原来是太子殿下与公主殿下。”
“听闻老师回来了,弟子还请老师入长安城休养。”
孙思邈叹道:“这户人家的妇人刚生了孩子,这些天总是下不了床,该是气血亏损太大。”
“弟子知道如何调理,让弟子来吧。”
“嗯。”
孙思邈点着头。
东阳接过了捣药的罐子,将一些草药放入罐子中煮着。
出去了一年,现在才回来的孙神医看起来更老了,倒是更仙风道骨。
李承乾道:“孙神医,许久不见了。”
看到太子,孙思邈一扫之前的疲惫之色,眼神中多几分精神,笑道:“殿下看起来比以往更高了。”
李承干扶着孙神医道:“您老此番出去可有收获?”
孙思邈道:“看病就是看人,看多了也就鲜有收获了,老朽是在治人,可对太子殿下来说,治人治国,要面对的事比老朽难多了。”
“是啊。”
“之前老朽编写药经与太子殿下的约定已达成,现在殿下又想要用何种缘由留下老朽?”
“孙神医怎知孤想要将你留下。”
“想老朽的人太多了,想结交老朽的人亦很多,相较于留在别人的府邸,老朽更愿意留在东宫门下。”
这话听起来,孙神医看起来是有要求的。
李承干思索着,安静良久。
等东阳给这家妇儿熬好了药回来,这才开口道:“孙神医就住在长安的崇文馆。”
孙思邈点头,没有开口,似乎在等太子提出条件。
先前留在长安,孙神医以开水与微生物之论留在长安,现在药经已成,想要继续留在长安,就需要再拿出一些学识来满足孙神医。
李承干会意,了然道:“这些天孤时常看周礼,其实在先秦以前,就有先贤将医学分科,因此孤有了一个想法,不如再将医学分科细化,可分为内科,外科,骨科,牙科,如何?”
孙思邈若有所思,还是没有点头。
李承乾道:“朝野有人说孤这个东宫太子,总是喜欢做一些前无古人的事,孙神医不如与孤联手,所谓医学分科并不是将医者划分为上下等。”
“而是将医者团队化,先将其细分之后,医者可以在各个领域都有建树,在这种细化方面的建树有成果之后,各个医科的医者可以相互合作,往后就不是一个医者看一个病人,而是几个医者看同一个病人。”
“譬如骨科用药需要问询内科,按照病人的身体素质来用药,本质上是将医学更加细化,也可让更多的人学医。”
东阳补充道:“就如现在的太医署,有人擅长诊脉,有人擅长针法,还有人善用药。”
孙思邈笑道:“那老朽就与太子殿下试一试这前无古人的事。”
李承干作揖道:“又要劳烦孙神医了。”
“为世人谋求福祉,正是老朽想要的,太子殿下要治国,老朽要治人,乃同道中人。”
孙思邈坐上了他自己的驴车,道:“走吧,去崇文馆。”
东阳欣喜一笑,道:“老师能够回长安,全长安的坊民都会很高兴的。”
车驾往回路走着,孙神医的驴车就在后方。
李绩赶马很慢,生怕他老人家中途变卦,会跑了。
这老神仙可不是谁都能留住的,当今陛下也不行。
到了长安城,李承干径直回了宫。
孙神医去了崇文馆,还有东阳公主与李绩大将军陪同,身为崇文馆主事的颜勤礼自然不敢怠慢。
看着崇文馆众人布置着,还特意留了一个书架用来存放医书。
孙思邈低声道:“伱们都是在治理各县,也在治理这个社稷,不要因老道儿耽误了你们的事。”
颜勤礼道:“孙神医万万不可这么说,我等皆是职责所系。”
孙思邈又道:“东阳公主还请回去吧,之后的事老朽会与颜主事商议。”
东阳稍稍行礼道:“弟子就先回去了,孙神医若有需,就与他们说。”
孙思邈笑着摆手。
中书省,刚刚下了早朝,李承干回到这里才听说西突厥又送来了军报,咥利失可汗将手中的人分成十部,各部酋长分为十箭,其中一箭一部。
咥利失想要攻打欲谷设,急于更改他麾下的统治关系,涉及部落权力的重新划分。
在他激进的要求之下,咥利失手中的一个大部落叛变了,叛逃去了欲谷设所部,并且这些叛逃之后投效欲谷设的人,想要立欲谷设为大可汗。
而这一次,相持近一年的伊犁河东西两岸,又一次开战。
咥利失收复了一些失地,可依旧难以改变如今伊犁河东西对峙的架势。
这份军报已在朝中论述过了,朝中一致意见是继续巩固大唐在西域东南的兵力,当下还没到能扫清天山的时机。
朝中的人自然是支持咥利失的,但咥利失几次想要向唐军求援,张士贵都没有答应,而是将军报送来了朝中。
李丽质去见过母后又回到了东宫,问向两个正在吃着石榴的弟弟,“皇兄还没回来吗?”
李治道:“皇兄还在为朝中的事忙吧。”
“今年该忙的事,京兆府都忙完了,父皇还能忙什么?”
“忙于国事?去见孙神医?”
李治注意到姐姐的眼神,他缩了缩脖子道:“弟弟这就去找皇兄。”
走时,他还带走了李慎。
李丽质不屑道:“稚奴真不晓事。”
李渊看着棋盘道:“你一个眼神他就明白了,还要他们多懂事?”
李治与李慎急匆匆去中书省,没有见到皇兄。
这个时候皇兄不在中书省处理政务,又会在何处?
要是找不到皇兄,兄弟两人多半又要被数落,他们又去太液池找,一直到了黄昏时分也没有见到。
直到神色委屈地两人回东宫见到了皇兄。
皇姐与皇兄,还有父皇母后与爷爷都在这里。
他们委屈地坐在一旁,在宫里找了一圈,这才发现皇兄已回来了。
长孙皇后目光看了看有些好笑的李治与李慎,又道:“西域送来的棉花都到了,一共有六百车。”
六百车的棉花数量说不上多,但也不少了。
李承干喝着茶水道:“棉花的事都由母后安排。”
长孙皇后笑道:“你父皇打算做一些棉被褥赐给功臣家的女眷,你以为呢?”
“父皇与母后安排便好。”
随后,得到了儿子的答复,长孙皇后将空间留给爷孙三人,就带着孩子们先回了东宫。
崇文殿前,爷孙父子三人有些沉默。
李承干剥着核桃,似有思索。
李渊观察着手中的图纸道:“这夏宫看着不大呀。”
正喝着茶水的李世民,道:“这是承干安排的,父皇不喜就让工部的人再改改。”
李渊放下图纸,道:“这夏宫还不是留给你们的,朕在这里住习惯了,也不想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