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幽萤
作者:小白冲冲   萤光爝火最新章节     
    待到沙海之上,拾花带着两人找到当日所留的印记,印记虽在但金郁琉进去的流沙洞坑早已不复存在。
    沙海横覆千里,黄沙茫茫,其走势诡异多变,要想找到入口无异于大海捞针,三人分头找了半日未果,直至第二日蜃景出现。
    拾花在外等候几人,她与司央入蜃景一探究竟,不想入城之后又是另一番奇遇,蜃景中天与夜极长,身在城中不知城外时日,如此过了一天一夜,便在马车之上见了林青羽的灵剑。
    苏清绝见了二人也很欢喜,见她这般激动并未推开,倒是千云承看不下去了,朝南嫣儿微微一笑,走过来道:“你快松开,小师妹的脸都被你憋红了”
    林青羽闻言松开手臂,左右瞧了瞧,继而深吸一口气,道:“无事就好,司央那小崽子呢?”
    苏清绝转身道:“随我来”
    三人跟着苏清绝行至一座以树木搭建而成的房屋前,因树冠平地百里太过巨大,这座建在树冠之上的小屋毫不起眼。
    小屋四周窗牖洞开,屋内除了蒲席小案便无他物,虽是清净明亮但也缺少一些烟火之气。
    屋内有一长一幼对面而坐,虽为长但身形不过少年模样,而年幼者一身单衣,头上有两耳,身后有六尾,非常人尔。
    “司央啊,师姐可想死你了”
    林青羽素来喜欢司央这副模样,现下一见就想圈入怀中好好揉上一番。
    司央一听顿时皱眉,腾身一跃落至那少年人身后,少年人的模样忽而落在了眼里,几人皆是一怔。
    眼前的少年有一双纯净无匹的金瞳,凡所见者如沐神光,而其容色与气华犹如世间的灵气堆砌而成,其丰姿月韵,列松如翠,让人不由想起林下的清风,天上的皓月,石间的清泉,如此纤尘不染,如风如月的人物三人顿时看得出神了。
    苏清绝静站于一旁,饶是自己方见此人时亦是这般失态,但这失态却是惊异于他与金郁琉的面容是如此相似。
    入城之后,城中景神奇万千不可言状,而城中人更令二人惊骇。
    其人着似云非云的衣衫,饰以赤金,面目皆是不俗,更能招水生火,移木聚土,御物无形,仿若天地之灵。
    心惊之余忽觉城中人当二人仿若无物一般,出手试探一番,才知他们看不到自己。
    这等境遇匪夷所思,两人停留一阵便想离开,但等他们再折回原路时已经出不去了,两人只得在城中寻找出路。
    城中有法会,童叟妇孺皆聚于一处高台之下,将一片叶子置于高台四周燃起的红焰里,然后双手合十,对着高台拜了一拜。
    两人看了半晌适才自百姓口中听闻了一二。
    此台名神谕台,今日是一年一度的神谕大会,百姓燃神叶以祭神树,后得一碗神水,此水有驱邪避凶之效,而有福之人将得神使亲自扫首驱邪。
    这等风俗在五灵大陆闻所未闻见所未见,两人一时只觉荒诞不经,便上了神谕台想一探究竟,不想这一探就出了事。
    神谕台高耸入云,两人一落地,周身灵气突然散去,没有灵气相护,周遭刚劲的巨风拧成漫天的刀刃将人的身体割的生疼,尤其是裸露在外的双目每一次睁眼便犹如刀割一般,苏清绝微躬着身子,隔着一片朦胧的水色朝台上看去。
    台面沟壑纵横交错布满整个圆台,台中央一人席地而坐,巨风肆意却丝毫未惊扰他的衣衫与青丝,那一方安隅让人遥遥看去只觉是两个境地。
    坚持片刻,双目的疼痛让她不得不闭了闭眼,复又睁开时却见司央已朝那人走去,看了一眼距离索性闭目而行。
    数至十九,周遭的风忽而停了,苏清绝心下一面奇怪一面睁开眼来,赫然对上一双超脱世外的金瞳,两人离得极近,她自那双金瞳之中看见了自己的身影。
    兀自失神间,只觉额间一凉,苏清绝目色微凝,正见一指落于自己的眉心处,寒凉之意径自透过魂海直逼神魂而来。
    苏清绝抬手欲拨,眉间的玉指堪堪撤开,眼前人朝后退了一步,顿时一张熟悉的面容落了满眼,她不由皱了眉头:“你是谁?”
    眼前人的身形样貌虽是少年模样但与金郁琉太过相似,诧异之时几欲让人忽略那面上平静如水,波澜不惊的神情,犹如玉石所铸之神相,无悲无喜,无欲无求,让人望而生畏。
    相视无言,苏清绝视线错开便见司央正站在不远处,其对面之人与自己眼前之人一模一样!
    视线一移,忽见圆台中央闭目端坐之人亦有同样的面目!
    她径自退后两步,沉声道:“你是何人?为何能看见我二人?这里是何地?”
    入城以来,他是第一个能看见两人的人,其面容更与一人相似,而那人身上疑云重重,还未得见全貌如今又添迷雾,这又有何因果?
    “我为幽萤,掌四明之境,此地为四明山”
    面前之人并未动唇,一道熟悉的声音突然就出现在了苏清绝的魂海里。
    四明山乃是东域的一座石山,山势高而险峻,灵气稀薄,山间寸草不生,更无生灵栖息,平日里少有人迹,而让它闻名天下的则是因此地是一处神域秘境的开启之地,显然他所说并非五域之上的四明山。
    “你为境外之人,来此是因蜃龙之故,待它醒来,自会送你离开”
    不待苏清绝反应,两道身影一同退至圆台中央,消失不见。
    她侧首与司央对视一眼,皆朝那端坐之人走去,距离三步之遥时不知被何物拦了下来。
    苏清绝伸手碰了碰阻隔之物,指尖有金光若隐若现,她将手贴在结界之上,看向司央:“他与你说了什么?”
    司央看着结界中的人道:“只道你我非境中人,因缘际遇来了此地,时辰一到自会出去,不必忧心”
    两人之言并无不同,苏清绝垂了手:“他道此地是四明山,他乃四明之主幽萤”
    “幽萤?”司央抬头看她:“他当真如此说?”
    苏清绝垂眸:“小师兄知晓此人?”
    司央一双银白的眼透着些许怪异:“幽萤乃上古木神之名,曾在大荒经上出现过”
    大荒经收录上古佚世奇闻,来历不详,而其名得源于立世之神的名讳。
    何为大荒,乃上古火神之名,传闻火神生于冥渊,有焚万物之大能,凡所经,成汪洋火海,后遇木神幽萤,两神斗法,万木被毁而成灰,灰积则成土,土生神木栖日,化日月,孕神族后裔,其所居之地为大荒,后因神魔大战,大荒山分崩离析,陨落的神族之力回归天地,休养生息万年才有了如今的五域。
    书上记载寥寥,幽萤的名讳更是一笔带过,也亏得司央过目不忘。
    苏清绝眨了下眼:“他若是木神幽萤,那此地可是上古时候?”
    司央侧首一指,道:“可记得那颗参天巨木?”
    “自然”城内楼宇高台皆抱巨木而建,苏清绝不想记得都难。
    “此树应为神树栖日,神树所在乃大荒,又怎会是四明之境?”
    苏清绝道:“后世之书后世言说,而于万年前的今日怕是四明山”
    司央一挑眉头:“你竟信了?”
    许是因与金郁琉别无二致的面容让人下意识出言辩了一下,此人总是不会错的,不过反应过来,万年前的事儿谁能说得准?
    苏清绝转而道:“他道你我来此是蜃龙之故,蜃龙一醒你我即可离开”
    “蜃龙?”司央看向她:“你我来此是因它?”
    “它?”苏清绝奇怪道:“这是何物?”
    “上古有蜃龙,蜃龙呵气而成城郭,城为世外之境,城中之景因蜃龙之梦境所现,于你我而言为虚,但于境中人却为真实”司央话音一顿,想起一事来,转而道:“你为神石所化,为何不见你有如此大能?”
    苏清绝提醒道:“小师兄,我非阿元”
    司央轻哼一声,看向四周。
    “小师兄觉得是蜃景还是幻境?”
    “且行且看”此行际遇太过荒诞无稽,司央亦是不知,他静默片刻,道:“你可觉此人声音与郁琉师兄有些相似?”
    何止是声音相似?苏清绝不动声色道:“是有一些,你可见过他的面容?”
    司央摇了摇头:“无相门有规矩,面具私自卸下者将会被逐出师门。”
    “……”
    苏清绝方觉无相门门规甚为严苛忽一想诛杀令又觉此举不为过,但两月前自己方见了那面具之下的真容,这……
    “这门规竟如此严苛?”
    “不严苛何以束下?”司央看她一眼:“青砚门亦有门规,你可长点心”
    苏清绝点头。
    司央一顿,复又道:“你既已醒来为何前来?是因玉琉光还是因师兄?”
    “二者皆有”苏清绝看向台中央的人,道:“我因阿元多受两人照拂,来此也是应该”
    司央却道:“你看着并不像知恩图报之人”
    苏清绝也未否认,直言道:“并非知恩图报,只是不想被人情所困罢了”
    这二者并无什么区别,不过中听程度却是天差地别,此人要么不说,要么说出的话都不怎么好听。
    “待他醒来问问神石一事”
    神族陨落数万年,而五灵大陆仍有神族留下来的神石,三族分界立世需借神石威力,但如何为之已经无人知晓,正借此打听一二。
    两人静候良久,幽萤依旧没有动作,司央已经有些不耐,结界中没有灵气也没修为,只守着一人着实无聊,便离开了神谕台。
    苏清绝站得有些久了在四周走动起来,圆台数里,沟壑万千,走势杂乱无章,她沿着边沿走了很久,适才停下来,抬头看了看天。
    天色依旧,日头竟未斜丝毫,复又看向端坐之人,已经过去了很久,此人却未动丝毫,她微叹一声,席地而坐,闭目养神。
    不知过去多久,一股阴寒之气突然包裹全身,直叫人神魂颤栗不已,她连忙睁开眼,却见天已经黑了下去,而神谕台周身正散发着盈盈金色光芒。
    她看了一阵,微一垂眸,便见交错的沟壑里有阴冷至极的黑雾弥漫,方才直击神魂之物不做他想。
    黑雾,是邪祟还是魔气?
    她伸手欲一探究竟,忽而一道金光漫过沟壑,与黑雾交织在了一起,渐渐的黑雾消失不见,只剩一道澄净的光河缓缓流淌。
    这似乎是在驱除黑雾?
    苏清绝抬眼看向端坐之人,此人到底是上传民意下达神谕的神使还是掌这方土地的神主?
    神域之境莫不是也有邪祟作怪?
    此地若真是上古之境,又为何突然出现在五域之上?
    幽萤与金郁琉是何关系?
    与阿元这块神石又有何联系?
    冥冥之中,自上古至如今,世间万物似乎罗列在了五域这方棋盘之上,棋局杂乱,勘之不破,而自己又立于何种境地?
    胡思乱想一阵,直到头隐隐作痛苏清绝止了念想,闭目养神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