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1章 :耽误事
谢虎山开车回到中坪公社时,天已经擦黑,桃子一直在公社等着,小脸惨白。
杨利民不知道用什么方法,把吕媛居然接了过来,而且吕媛来的速度比谢虎山还要快,此时正在杨利民的办公室安抚着桃子。
“宋铁生手里那张中坪粮站的票据,对方要做文章。”这是杨利民看到谢虎山回来之后,问出的第一句话。
谢虎山听到这句话愣了一下,电话里桃子告诉他,宋铁生以为是她在铁路工人俱乐部被流氓欺负,带人打架把对方打成了残废,结果没想到对方是市里一个大官的儿子,其他动手的人,都已经在宋铁生的催促下跑掉,宋铁生现在一口咬死就是他一个人打的,跟公安走之前,让刚好没卷进来的东子打电话到中坪公社通过杨利民找谢虎山。
谢虎山没有理会杨利民的话,走到桃子面前捏捏桃子的脸,笑着说道:“别担心,有我呢,铁生出不了事,出了事,三哥也想办法替他平了。”
桃子看到谢虎山回来,再也绷不住了,眼泪唰一下就淌了下来:“三哥,都怨我……”
“跟你没什么关系,老实呆着,我让老杨跟我说,他嘴皮子利索,走,去车上抽烟说话,别把桃子和吕媛呛着。”谢虎山跟桃子说完,转身出了杨利民的办公室,拉开车门回了驾驶席。
杨利民叹口气,跟着谢虎山上了吉普车,坐上了副驾驶:“宋铁生手里有张中坪粮站的票据,你知道吗?”
“我知道啊。”谢虎山从口袋里摸索着香烟,面无表情的说道。
桃子让二桃给宋铁生粮票这件事,谢虎山当然知道,桃子办什么事,都会提前跟他商量。
杨利民听到谢虎山承认,低下头吐出一口气:“难办就难办在这张见票即兑的票据上。”
“打架就打架,怎么扯到粮食上了,胯骨轴子和城门楼子都能扯到一块说,铁生打架,跟我给他粮食有什么关系?”谢虎山取出香烟咬住一支,点燃之后抬头看向杨利民,把手里的烟盒让给他:“你现在这么硬扯,我听着怎么那么像是要整人呢?”
杨利民探手拿了一支香烟:“你还真说对了,被宋铁生打成残废的男青年,他父亲是尧山整人的祖宗,尧山革委会二把手,徐……”
“徐老二嘛,甭说名字了,尧山谁不知道他的大名,这老登儿还没死呢,特殊岁月都过去了,你说怎么国家没给他崩了呢?”谢虎山听到杨利民的介绍,心中微微一凛。
这他娘的,宋铁生可算是踢到大号铁板了,尧山革纬会这两年就算因为三中全会开完之后没了什么能折腾的能力,但地位还在。
现在地委领导看到他们那帮人心里还都战战兢兢,虽然连老百姓都知道这伙人是兔子尾巴长不了,可一天不换人,就别想真正割掉这个尾巴。
或者说最后就算真的割掉,那也只是取消这个单位,至于里面的人,要收拾恐怕不容易,毕竟一个个都精明着呢,拿不到承诺,不可能走人。
如今地委这群新上任的领导,包括谢虎山刚在会议上见完的左敬在内,那都是被人家革委会那帮狠人没整死也整得最少没了半条命的手下败将,只要人家牌子不到,他们就不敢在人家面前大声说话。
心里虽然有些忐忑,但谢虎山脸上仍然是那副无所谓的表情,调侃道:
“也是,不能让他死,你说他死了之后怎么见人,抗日时期牺牲的二百多个烈士,都能在被他查出来有他妈四十多个老蒋手下的特务,叛徒,剩下的成分都被标注为不详,可算缺了大德了,跟他死后住一个地府,都怕熏得睡不踏实,半夜诈尸。”
“给死去的烈士都能扣帽子,确实是尧山整人的祖宗,我……”
杨利民嘴里的名字,谢虎山更是久闻大名,用句俏皮话来形容:那就是把不是东西他妈放在小车上推着——忒他妈不是东西。
干得最不是人的事,就是为了搞株连,给死去的烈士扣帽子。
死去的烈士不再是烈士,在地下可能不受影响,可他们活着的家人影响就大了,家人一直以他们为荣,结果一夜之间,他们想不明白,怎么和其他烈士一样战死沙场的死去亲人,突然就成了叛徒。
有很多亲属接受不了……
杨利民烦躁的打断谢虎山:“你当初怎么没告诉过我,我结婚那天你送小媛的舅舅回来路上,打过对方!”
“嗯?”谢虎山有些茫然,回忆半天才想起来:“缘分呐,是那孙子?确实被我打过,早知道他是徐老二的儿子,我就不应该让他活到今天,当天就该直接埋了他,中坪有俩光荣牺牲的烈士到现在还扣着叛徒帽子呢,不知道啥时候能平……”“行了,别扯淡了!”杨利民摆了下手,语速极快的说道:
“现在的局面是铁路要保自己的子弟,刚好宋铁生又自己承认是他干的,与别人无关,宋铁生的家庭条件在那里摆着,现在国家又不可能再出现借机整人把事情搞大最后找铁路麻烦的局面,铁路的态度就是宋铁生扛下一切,扛不下也不能供出其他人,甚至铁路有人故意把你和宋铁生的关系透露给了对方,想要引火烧你的身,减轻他们那边的压力。”
“对方不甘心儿子被打成残废,却从宋铁生那拿不到什么好处,那就只能另外做文章,那张票据就是文章,而你刚好之前和对方发生过冲突,对方现在跟公安说的理由是,你是幕后主谋,因为上次冲突,心中始终心怀不满,这次发现对方出现在浭阳铁路工人俱乐部,所以用粮食雇佣宋铁生故意杀人,不从你这点儿油水进补,怎么出这口恶气,或者说,不最后搞点儿事,对方也怕地委领导以为他这个革委真就要关门大吉,成了谁都能欺负的软柿子。”
杨利民有些头疼,这件事很微妙,革委会是什么德行,干过什么缺德事,尧山大小干部都清楚,国家也知道。
但没办法,只能怀柔,真要是一刀切,算后账,逼急了全国各地都存在的这些革委会成员,刚稳定下来的社会环境,受冲击最大的恐怕还是才踏实没两年的人民群众。
这节骨眼,革委会二把手的儿子被打残废,杨利民觉得换成自己是对方,也得跟刺猬一样,哪怕心里不情愿,也得强撑着一口气把事闹大。
说白了,就是自己也明白,早晚要走人,但走之前必须强撑着革委会这团虚火,也等于要敲打那些对自己干过的事憋着火的尧山大小干部,革委会只要还在一天,尧山就翻不了天。
“呦呵,所以这是觉得从我这里榨出精华来?整人都整到我这个祖传贫农头上了?”谢虎山把香烟从嘴里取下来,弹了一下烟灰:“抓搞破鞋还得在炕上抓呢,一张票据就能证明我雇凶报复杀人?”
“你知道尧山各机关单位有多少干部是他的人?进去之后,你当初怎么给别人上手段,对方就不会给你上手段?”杨利民吐出一口烟雾,烦躁的说道:“你该庆幸你那位叫做宋铁生的朋友,他明白这里的勾当,他怕自己进去之后扛不住,被迫牵连你在内的其他人,所以没等对方对他上手段,他找机会一头撞破了玻璃窗户,自己动手用玻璃茬子在脑袋上豁出一道必须住院手术缝合的血口,让自己进了医院,争取了最少两天的宝贵时间,不然现在在这等着你的,就该是公安来人!”
谢虎山闭上眼睛,嘴里嘿然:“铁生真他妈牲口,多疼啊,人在哪?”
“县医院……”杨利民虚弱的说道。
“我是问姓徐的儿子在哪。”谢虎山打开吉普车的扶手箱,从里面拿出五四手枪掖进后腰,又从里面翻出自己用港岛身份办的护照揣进怀里。
杨利民一把攥住谢虎山的胳膊:“你要干什么!疯了!”
“干什么?这事没办法善了,我不办了他们全家,他就得办了我全家,先发制人,办完之后老子带着铁生去当港商啊,等到了港岛,我回头打发韩老二回来接家里人过去。”谢虎山对杨利民轻描淡写的笑着说道:
“草泥马的,还想给我上手段,今天晚上我让他全家先上天。”
杨利民抓着谢虎山的胳膊不松手:“不行!不能这么干!你让我想想,一定有别的方法!”
“这办法挺好,别人办这事都不行,就我最合适,我有后路,你们这种干部被他们整怕了,见到他们肝都颤,我一个淳朴贫农怕什么。”谢虎山对杨利民说道:
“这样,你要觉得太残忍,我给他家留个活口,留那个残废的一条命,让他看着他全家死,也算我关爱残疾人。”
谢虎山说完就拉开副驾驶车门,示意杨利民下车,杨利民恶狠狠盯着谢虎山,手抓着谢虎山的胳膊,坐在位置上不肯动。
谢虎山像是想起什么,对杨利民问道:
“对了,你那大姨她家住哪,这事因她而起,办一家也是办,不如这次一块连她家里人也一块送走,你过年串门拜年也能少跑一家,算了,我问吕媛他舅去吧,尧山汽车厂技工学校。”
“谢虎山……你信我,两天之内,我一定能想出……”杨利民闭上眼睛,对谢虎山保证道。
“你他妈一个团委书记,对上尧山一哥,能想出个屁的解决方式,你的那些解决方式,最好的那个也是宋铁生挨枪子,我这个方法虽然野蛮粗暴外加永不回乡,但可以保证不用他挨枪子。”谢虎山听到杨利民还不死心,笑着说道:
“下车,别逼我跟你动粗,你要实在想我,回头去港岛考察,别带吕媛,到时哥们带你见识见识港岛风月。”
就在两人僵持时,一辆吉普车咆哮着冲进了中坪公社,两人循声望去,四名穿制服荷枪实弹的公安和大乔从车上跳下来,大乔一眼看到探头望来的谢虎山,她手一指,四名公安如狼似虎扑向谢虎山!“完蛋,刚才你不耽误事,这事就成了,这回哥们要进去尝尝手段了,报应啊。”谢虎山看向听到动静冲出来的桃子和吕媛,对杨利民笑着抱怨一声,随后拉开车门下车,举起双手笑着迎向扑来的四人:“政府,千万别开枪,是我,是我呀!忘了,上午我还是优秀大队干部,在尧山开会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