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刑站在原地,把那盏通亮的提灯从包里拿出,老爹看了一眼里面的灯芯子,它已经从黄色慢慢变成了一种惨淡的白色,煞白的火光映着那个怪物和皮毛完全不符的脸庞,显得十分地怪异恐怖。
“看来这个地方不干净的东西还不少呢,老四。”老爹也将背上的大葬刀解了下来,紧紧地握在手里,刀尖明晃晃的寒光交织着白色的火光,空中显得些许黯淡的雪花现在也变得依稀可见。
紧迫感如同一层层的塑料一样将两人包裹得喘不过气,往往人们在面对未知时,心中的恐惧会陡然上升,但是现在即便他们知道站在自己面前的是什么,那种直接能嗅到危险的感觉还是要比险峻的巉岩陡崖更有威慑力。
“咱们不会第一次执行大任务就碰上大货了吧?”于刑几乎已经耐不住性子了,比起在这里对峙,他更想上去实打实地打一架。
谁知那个人面兽身的白毛怪物竟然转过了头,朝另一个方向走去了,也就是这个时候老爹和于刑才看到,就在这个怪物的身后,站着一个闭着眼睛的女人。
女人穿着一身白色的衣服,几乎和背后的雪山融为了一体,于刑觉得有些奇怪,这么冷的天气,这女人穿着如此单薄,居然不怕冷?
老爹总算长舒了一口气,和于刑走出洞穴环顾了一下四周,确认怪物走远之后才放心下来。女人虽然闭着眼睛,但是她好像能看到这两个人一样,朝老爹他们笑了笑。
“姑娘,刚才那个怪物,是你赶走的吗?”于刑心里面是一万个疑问,他觉得这个女人一定非比寻常。
女人没有说话,敛起嘴角的笑意,轻轻地摇了摇头,倒也不等于刑继续问下去,就朝怪物离开的那个方向走去。“哎哎,姑娘,那条路不安全,怪物刚刚离开不久,还是换一条路吧。”
女人依旧没有回头,只是自顾自地朝那个方向走着,渐渐就把二人甩远。
“老谢,要不咱们跟上去吧,虽然不知道这姑娘什么来头,就算她不是普通人,也不能看着她被那怪物吃掉啊。”老爹看着女人的背影,若有所思地说:“也许刚刚度尸灯的反应,并不是在警告我们怪物的存在。”
“什么意思?”于刑问道。
“我是说,可能我们面前的这个女人,她才是引起灵器共鸣的原因。”
“啊?老谢,这可不能乱讲,灵器只有对阴气和凶煞之物会起反应,你的意思是说,这是个女鬼?”老爹摇了摇头,说道:“我也不好说,但是咱们先跟上去吧,不管怎样,这里肯定是不安全了,刚刚那个怪物的体型并不算太大,我怀疑这雪山里应该不只一它一只。”
于刑点了点头,马上和老爹追了过去,说来也是件怪事,这女人走得奇快,他们两个年轻力壮的大男人都跑得气喘吁吁了,也没能追上那个家伙,而且这一路上也没有分岔路口,更不可能存在会走错路的情况。
“真的是见鬼了?这姑娘也走太快了吧?”于刑停了下来,扶着一块裸露的山岩休息着。
“老谢,你怎么了?”于刑看老爹的脸色不太好,想过去看看,八成是跑得太快身体产生高原反应了。他正打算过去的时候,老爹回头对他喊道:“别过来。”
于刑正纳闷着,回头一看,自己也愣住了。因为他们一路跑过来的路上,都是厚厚的积雪,但是他们的身后居然连一个脚印也没有。
老爹僵硬地看向自己的脚底,因为他发现,就在所站的那片雪地下面,好像有什么东西要钻出来一样。于见状连忙把老爹扑到一边,自己突然被雪地下面的什么东西给抓住了。正在不断地向下沉。
“老四,抓住我的手!”老爹焦急地对于刑喊道,但是于刑根本用不上一点力气,那个东西似乎卷住了他的腰,想要把他一点点拖到雪下面去。
风也刮得越来越大,老爹的力气已经逐渐用尽了,眼看着于刑马上就要整个人全部被拖下去,他只好用大葬刀在自己的手上划了一刀。
我知道那把刀有多锋利,稍微用些力就能直接把整个手掌切下来。老爹这么一划,顿时手上就出现了一个能直接看到骨头的伤口,血不断地从手掌心里往外流着,很快就把他脚底所站的一整片雪地全部染成了红色。不过这倒好像确实起作用了,那个怪物没有再继续将于刑往下拖。
“那然后呢?你们就都晕了过去?”
“政唐失血过多可能有些休克,加上高原反应,很快就不省人事了。我用尽全力从雪坑里面爬了出来,没想到我刚出来,那个地方的雪就全部塌了下去,露出一个两三米深的大坑。”于刑叹了口气。
“那么深的坑,雪怎么会覆盖在路面上呢?”我奇怪地问道。
于刑被这突如起来的变故吓了一跳,他把老爹背起来走到那个大坑旁边往里面一看,正是和刚刚他们在洞穴口看到的一模一样的怪物,至于是不是一只,那就不太清楚了。但是除了怪物之外,于刑还看到了其他的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东西。
大坑里面有许多人的尸体,这些人身上布满了带着红色的细雪,已经没有了尸臭的味道,但是烂得不成样子了,完全看不出人的形状。有些尸体甚至被分成了碎块,看样子是被什么东西硬生生扯断的,从他们身上还残留的碎布可以看出,这些人似乎并不是xz人,不太像是少数民族的装扮。
难道这雪山里真有原住民?于刑想不了那么多,当务之急是给老爹止血。
“你没有看清那些人的脸吗?”我问道。
“当时走的急,我没有仔细看,而且很多人的脸已经被扯烂了,他们的关节处已经成了一堆碎肉和骨渣,上面覆盖着怪物身上那些白色的皮毛。因为雪山上太冷,这些尸体几乎被冻成了一整块冰雕,那些皮毛和死人的肌肉骨骼粘合在一起,看上去就像神话中的妖邪。”
“当然,我也不是超人,背着政唐没走一会儿就也体力不支了,但是好在我们遇见了一个老猎人。”
“老猎人?”
“对,那个人自称皮子爷。”我听到这三个字的时候,像是被雷狠狠地劈了一下,果然这个老家伙并不简单,也许他和司云之间有着不一般的关系,不然司云为什么要骗大舌头,这个皮子爷是和他认识没多久呢?按这时间来看,早在几十年前或者更早,皮子爷就已经在这座雪山里面了,司云撒谎了。
“你们是遇见雪爬子了,没事儿,我这屋子,它们不敢接近。”
“真是太谢谢你了大叔,我朋友他没什么问题吧。”
“没事儿,等会儿就能醒了。”皮子爷瘦骨嶙峋而枯黄的面容让于刑觉得有些好奇,于是他便问道:“大叔,你生活在雪山里面?”
“有些年头了,你们来这里干什么?”
于刑觉得这个猎人应该可信,加上他一直住在这里,对雪山的情况也比较了解,所以就打算像他打听一下。“您看,这个地方,您认识吗?”
于刑将老爹身上带着的那本黑皮书打开,里面夹着一张画着一片湖泊的纸,湖泊旁边还有一座相当漂亮的神殿。
皮子爷的脸色瞬间阴冷了下来,看了看这两个人,继续补着手里面的皮帽子说道:“没见过。”
于刑觉得这老大爷一定没说实话,看表情就能看出来,无奈之下,他只好说出了自己的身份。“大叔,我们是纸尸井的人,我们要找的那张白纸人特别重要,而且我们怀疑就在这个圣湖旁边的神殿里面。这张白纸人已经在遗失在外很久了,如果找不到的话,那会出大乱子的。”
“纸尸井?”皮子爷诡异地笑了笑,说道:“我当初也是被一个自称是纸尸井的人的家伙骗到这个地方,不过某种意义上,我得感谢他,至少他给我的那块玉璋起了作用。”
“玉璋?”于刑吓了一跳,那东西不应该在于府封府之后就和其他的陪葬品一起烧掉了吗?怎么会......
“不过,既然是玉璋帮了我一次,我也算欠你们纸尸井一个人情,我可以回答一个最想知道的问题,你想好要问我什么了吗?是圣湖,神殿,还是你们碰到的那个奇怪的女人?”
“奇怪的女人?他连这个都知道?”于刑心里暗暗想着,觉得这老头都这么说了,那圣湖肯定是确有其物,早晚能找到,还是问问那个女人的事情比较好。
他咽了口唾沫,问道:“大叔,那个女人,你知道她是谁吗?”
“知道,她是我的救命恩人,叫婳姑。”皮子爷站起身来,往炉子下面添了一把柴火,拿起那只破烟斗深吸了一口,说道:“我叫司华,是一个猎人,同行都叫我皮子爷。当年我是靠卖皮子为生的,后来,我意外中得知偷猎的报酬很高,一时心迷,就四处接单子。”
于刑没打断他的话,只是静静地等他继续说下去。
“后来纸尸井的人找到我,给我一块儿玉璋,让我来这里找一条巨大的鱼骨,玉璋能帮助我找到那个东西。只要我能找到,就给我一大笔钱。但是我还没找到,我就遇上了雪崩,差点被活埋了,婳姑发现了我,她把我救了出来。”皮子爷很谨慎,没再多说任何的信息。
“她是个盲人吧,居然还能救你出来?”
皮子爷没有回答,只是默默地吸着烟斗。半晌,他终于还是开口道:“她是盲人,也是哑巴,关于她的其他事情,我不能再告诉你们更多了。”
“能不能告诉我们,是谁和你说这里有鱼骨的?”
“名字不知道,一个瘸子。”
“瘸子?”于刑一听,顿时火冒三丈。“妈的,这个老家伙,原来他一早就知道,亏我们还害怕纸尸井被连累没告诉他,他居然瞒着我们。”
“好了,等你朋友缓过来,你们就离开这里吧,这里不安全。”于刑眼看着希望就在眼前,不忍放弃,只好假装点了点头。
老爹恢复得很快,于刑和他讲了婳姑的事情后,便和皮子爷道了别。“你确定吗?”老爹半信半疑地问道。
“我听他说得真真的,我不信空穴来风,而且这老瘸子瞒着咱们,咱们不能就这么不明不白地了了。那玉璋本来就是个不吉利的玩意儿,虽然不知道是不是瘸子把它带出来的,但是肯定有关系,所以说,咱们还是得冒这个险。”
“可是现在就凭皮子爷的一面说辞,咱们连那圣湖的位置都不知道,怎么找,真和无头苍蝇一样到处乱飞?要是再碰到怪物,纸人没找见,咱俩先归西了。”
“只能赌了,我觉得他身上的事情肯定不止这么点儿,他住在这个地方,肯定是为了不让人接近,所以我觉得圣湖不会离这里很远。”老爹叹了口气,无奈地点了点头。
两个人自己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反正好像一直在四处乱转,但是也并不是完全没有收获,就在离皮子爷的木屋不远的一处山崖旁边,他们看到了一个被枯树堵着的大洞。
“这树是从山崖上面长出来的,这么恶劣的环境,居然还能长这么大一棵树?”于刑看了看老爹,示意想把枯树给砍断,老爹没有其他的好办法,只好抽出大葬刀朝那棵褐色的树干劈了过去。
奇怪的事情发生了,在刀身与树干接触的一刹那,老爹的手被震得生疼,甚至整个葬刀都飞了出去。于刑不信邪,把刀又捡了起来朝那块硬疙瘩砍了过去,还没下刀,就被老爹阻止了。
“老四,别冲动,这树有古怪,不是用蛮力能解决的,咱们想别的办法。”
“洞里面肯定有东西,可是咱们除了随身的灵器以外,也没有带什么其他的东西了啊。”老爹思考片刻,把自己包扎的那只手轻轻地放在树干上,树干的表面居然开始慢慢腐坏,于刑吃惊不小,把自己的手也咬破,滴了两三滴血液上去,没想到这棵如此之粗壮的树干居然“嘭”地一声从中间断裂,那个洞口也随之显现开来。
“难道?”于刑看了看刚刚被咬破的那只手的手掌心,上面是他们纸尸井的特殊灵符,那个黑色的“祓”字。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这里的东西会和纸尸井有共鸣,但是,我估计白纸人的事情应该是真的,走吧,咱们进去看看。”老爹说道。
洞口里面没有灯光,好在于刑的度尸灯的火光足够亮,他们能看清周围的环境。两人走了一会儿,还是没看见山洞的出口,正当他们打算休息一会儿再继续出发的时候,他们好像注意到,就在他们的斜侧方的一片黑暗里,好像有人在走动,而且还不是一个人。
“是不是婳姑?”
“这我哪知道,先看看再说。”两个趴在一块山岩的后面,小心翼翼地探出半个脑袋向外看去,那并不是什么婳姑,居然是一个看上去岁数并不大的年轻男人,这个人往四周望了望,朝后面摆了一个手势,从黑暗当中缓缓走出两只他们之前看到过的人面兽身的白毛怪物。
“这......这是?”于刑刚想说话,老爹马上捂住了他的嘴,但是好像还是被那个年轻男人听到了。
老爹额头渗出了汗珠,朝于刑做了一个闭嘴的手势,又往外看去,那个男人和两头怪物竟已经消失了踪影,就像是从来都不曾出现在这片凝固了呼吸的黑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