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榜上有名 他乡故知
作者:渝州老伍   江湖世家最新章节     
    会试在主考官太子少保、礼部侍郎公孙瀚东的主持下,按照新章程推进。
    今年春闱备受关注的原因除了主考官换人,副主考选拔变化外,最关键是皇帝为庆祝自己大寿临时增加的三十个名额。
    这多出来的三十名额无疑让一些原本准备不太充分的人,重新燃起了希望。为能获得这来之不易的恩典,不少家境较好的富家子弟都主动放弃交朋结友、寻花问柳的机会,在考前彻夜苦读。这与往年的情形大为不同。但客栈酒楼、烟花柳院都在精心准备,安静等待放榜的那天。
    二月二十四早朝,有幸成为副主考的六位大员产生,曾经参与会试与从未参与的人刚好一半。七位主考官即刻起就前往国子监封禁,断绝与外界的联系。
    从次日起,连续三场的纶才大典正式启幕。
    国子监附近的大街小巷早已被禁军和巡城营封禁,无干人等禁止靠近。
    辰时起,各地举子带着文房用具与腰牌路引,要么乘车,要么坐轿,要么步行到此。在入门处登记查验无误、搜身检查完毕后跨进那不见刀光剑影的“战场”。
    家境好的举子自有家人或书童、伴读送他们前来,出身贫寒之家的举人老爷就只能孤身一人赴考。
    黄攀把弟弟黄源送到国子监门口,目送他与郑三秋等人入场后返回。
    赵玮则陪着幼弟赵璜前来观看,赵璜目前连秀才都不是,完全是过来凑热闹。
    应试的举子们或紧张或镇定,消失在亲朋无限期许的视线内。踏上属于他们的战场,为自己、为家族的未来殚精竭虑、杀出重围,告别寒窗、题名金榜!
    春寒料峭,国子监考场的号房内,夜晚会供应取暖的炭火,让身体羸弱的读书人们不会因天寒而病倒。
    成忠全一行人顺利完成差事南归,数十人的队伍沿着官道缓缓而行。去时冰厚雪丰,回时已无雪踪,但只要大日西沉,寒气依然凌厉。
    已能看到山脊的长城,如同匍匐着的巨龙,庇护着关内千万百姓少受北方恶邻的侵扰。
    “过了前面的关隘,离京城就只有六七天的路程了。你们四个都来说一说此行的收获。”成忠全对回头几人道。
    柳淳提了提缰绳,与成忠全并行。开口道:“师父,这趟出行,让我的骑术进步不小。还有就是,以前看舆图读兵书都是自己在瞎琢磨,这次有了师父的指点和边关的实地查看,总算可以把书上写的与现实结合起来了。”
    “嗯。要在战场上取胜,哪里有那么简单?你还嫩的很。老柳家就你一根苗,真打算以投身行伍?”成忠全道。
    “堂堂男子汉大丈夫,我既然不能扬威科场,那就只有置身疆场,不求万里封侯,起码也要对得起皇帝赏我的爵位吧?”柳淳一本正经的道。
    成忠全勒住缰绳,目光炯炯的看着柳淳道:“此言当真?”
    “那还有假?绝对说话算数!”柳淳回答。
    “好!估计太平兄也会来京城参加黄攀的婚礼,你自己把这个决定告诉他,然后赶快成亲。以后你就跟着我。”成忠全道。
    “是!师父。但,成亲这个事咋快得起来嘛?”柳淳有些气馁。
    “老四,莫着急。我堂妹青萝也老大不小了,我看你们挺配,就看你们有没有缘分了。”令狐华雄道。
    “我可是叫花子出身,你们令狐家可瞧得上眼?”柳淳还是头一次对自己的出身感到有些自卑。
    “哪里的话?令尊和令外祖都是堂堂的天下第一大帮之主,还都曾位列十大高手榜。与玄武宫相比,哪里差了?”令狐华雄道。
    “三哥此言有理。四哥,咋了?今天怎么没了自信?”赵瑞问道。
    “柳淳啊。在这上面你就有点俗气了。只要你和青萝有缘,师父我亲自去向文博二哥提亲,他要是敢不答应,先问问我手中的枪再说!”成忠全宽慰道。
    “谢谢师父!那徒儿的终生大事就靠你啦!”柳淳拱手弯腰行礼,又恢复往日那皮赖样。
    “华雄,你到京城后回去把媳妇接过来,你们成亲不久,又还没有孩子,长期分离不是那么回事儿。”成忠全道。
    “是,姨父!”
    “咦?前面山上下来一个人,身法好快!必定是个高手。”成沧突然道。
    其余四人都抬头望向半里外的山腰。
    “师父,要不我们也过去看看?”赵瑞问道。
    “好。费大人,你们先行,我们几个去那边看看。”成忠全转头对身后的队伍吩咐道。
    “好的,成将军!”姓费的兵部郎中回答道。
    五人提马往那人的方向追了过去,不过半炷香的功夫,就听到前面有打斗声传来。
    “师父,是一个道士在与三个猎人在打斗。”跑在最前面的柳淳大声喊道。
    转眼间,成忠全几人都已来到现场。
    见一中年道人与三个持猎叉、着狐裘的汉子打得火热。面对三人的“三才”阵式的围攻,道士潇洒自如,毫不费力,快若奔雷的剑招反而将对方三人逼得阵不成型,攻不成势。显然道士并未起杀心,否则三人早已挂彩,甚至已成亡魂。
    成忠全只看了场中一眼就觉得道士十分眼熟,一时又想不起来,不好贸然插手,示意柳淳四人噤声观战。
    场中四人对突兀而至的五位军士都感意外,尤其是三个猎叉汉子,不知是功夫不济还是心中有鬼。个子最矮的那个虚晃一叉,迅疾后退想撤离战场。哪知道士动作更快,在矮汉子才后退半步,道士就腾起右脚踢中他的腰眼,矮汉子顿时倒地不起。另外二人双双抢过来想施救,道士手中长剑突然光芒大盛,同时扫中二人握叉的手腕。受伤的二人不退反进,一起下沉叉头,用腋窝夹住叉柄,朝道士冲了过来,妄图用左手抱住对方。道士轻松一纵身落在二人身后,左手闪动点中二人穴位制止二人。
    成忠全一拍脑袋,想起此人:武当云楠真人的首徒木尔道长。
    成忠全下马,拱手对木尔道长道:“木尔道长,别来无恙?”柳淳四人也纷纷下马,站在他身后。
    木尔一脸错愕,问道:“军爷是?”
    成忠全晃了晃手中的檀木枪,接着道:“道长可还记得这杆枪?”
    木尔仔细打量片刻,试探着问道:“西蜀青城派成少爷?”
    “哈哈哈,道长没记错。正是成某!”
    九天六晚的漫长考试,对一向体弱的读书人是个不小的挑战。每次科考都会有举子因此病倒。四海日渐承平,国内赋税有所增长。皇帝陛下在最近几次的会试期间,都会安排太医院的医官到举子集中的会馆、客栈为生病的举子看诊。今年春闱比以往晚了半月,天气稍微暖和些,因考场寒冷病倒的人要少一些。
    离放榜的时间还早,有条件的举子已开始邀朋聚友,四处游荡。
    郑三秋在黄攀的带领下来到礼仁坊,当然是扑空了。并非黄攀有些隐瞒,赵璂的真实身份,还是等他本人是适当的时候亲自说明为佳,免得让人生出不必要的遐想。
    二人正好碰上播州万宏宇几人,正好都来自西南,言语相近,又是同年,双方一拍即合,决定择日同游帝都名胜。
    向天峰四人已在薤山返回京城的路上,这日来到信阳地界。三月的中原春意盎然,大地生机勃勃,草长莺飞、繁花似锦。
    “三位,我有一个早年的师兄住在城内,难得路过此地,我想去拜访一下。你们等我几个时辰如何?”向天峰道。
    “好啊。反正我们又不赶时间,一起去城里逛逛何妨?”成溪回答。
    公孙娅与公孙冬山也没有意见。
    四人进城后,向天峰沿途打听“中州镖局”的所在。中州镖局乃信阳最大的镖行,四人很容易就找到。
    宽度可以比肩府衙的镖局大门口,立着一对比普通人还高的大狮子。这要是在京城可就有解语的嫌疑了。
    “这个镖局看来生意不错嘛,这对石狮子比汉王府上的都要威武。”成溪道。
    公孙娅特意走过去与石狮子比了比,要比她高大半头,不由得吐了吐舌头。
    “哼!不知轻重的土财主!”公孙冬山道。
    “老丈,麻烦问问,巩鹤可是在贵处高就?”向天峰走到门房处打听。
    “几位是过来托镖还是找人?”干瘦老头警惕的问。
    “老丈,我是巩鹤的师弟。多年未见,路过贵地,特来拜访。”向天峰道。
    “他早不在这里了。你们去别处找吧。”老头回答。
    “老丈,能否告知他家住何处?”向天峰继续问。
    “那三人可是你的同伴?”老头指着成溪三人问道。
    “是的。”向天峰不解的回答,这与找人有何关系?
    老头望了望四周,压低声音对向天峰说:“你们去城隍庙附近找找吧,运气好的话可能碰得到他。”
    “这里没有你们找的人,快走吧!”老头提高嗓门吼道。
    向天峰朝老头抱了抱拳,转身离去。
    州城府城的城隍庙是丐帮弟子常用的聚集点。向天峰怀着忐忑的心情来到心里,一路上四人你一言我一语的猜测,巩鹤肯定是出事了,还是大事儿,不然中州镖局的门房老头没有必要故作神秘的来这一出。
    城隍庙附近空无一人,只有几只野狗懒洋洋的躺在墙角晒太阳。野狗只是抬头望了望四人,又耷下脑袋继续酣睡。
    “大哥,这里没人,咋办?”公孙娅问。
    “我们先在城内打听打听,如果没有消息,就去,丐帮中原道总堂就在信阳,我们去总堂问问,他们应该知道一些情况。”向天峰道。
    “好。”三人异口同声的回答。
    四人在城中转了半天,没有找到丝毫头绪。按向天峰所说他这个巩鹤师兄是在城中长大的,在此生活不下三十年,再怎么说都有些故旧亲朋。可四人问了城中不下百人,就是没人知道他在哪里。唯有一个老婆婆说:他家前年落了难,巩鹤腿给人打瘸,房子被官府抄没,老婆跟人跑了,一个不到十岁的儿子生病无钱医治,也在去年夏天没了。此后就再也没有见他露面。
    听到这些,向天峰更不能撒手不管。其余几人也没有意见,无不怀疑其间必有蹊跷,落定把此事弄个明白。
    信阳城南八十里的鸡公山就是丐帮中原道分堂所在,也是将来的总舵堂口。
    轩辕坤熙在肃王府忙完公事,与先期抵达的公孙安平、黎云胜等仔细查看并完善王府的防卫。司徒胥受托追了过来,防卫力量得到进一步强化,眼下新肃王的安全不说万无一失,起码在人手上不会捉襟见肘、顾此失彼。
    春风里的西北重镇已全面苏醒,兰州城因老肃王还在丧期,禁绝了所有歌舞,夜晚还实行宵禁。
    赵璂与黎云胜、肖波三人来到城墙上远眺。黄河从墙边滚滚东去,不时紫燕从河岸边衔泥而起。河对岸阡陌交错、村舍俨然,新绿点点、春花簇簇,勤劳的农户与踏青的游客散布其间,一派安详。
    “帮主,刚开河的黄河鲤鱼是这里的一绝,每年只有不到一个月的时间,过了土腥味就重得很,要不我们去尝一尝?”黎云胜道。
    “好啊。”赵璂道。他也正打算去市井中走一走。
    三人走下城楼,朝城内最大的酒楼---大河居而去。
    酒楼内客人并不多,三人在大堂挑了一个临窗的桌子,只要抬头就可以看到大街。
    三人喝着茶,静待菜上桌。
    “黎兄,多年不见,没想到在这里遇到你!”三人眼前出现一个的文士,中等个子,面白少须,年轻时称得上俊俏的皮囊保养得当。衣着光亮如新,腰间系一条腰带,带扣则形似剑柄。如果这是他的兵器的话,腰间玉带中藏的当是一柄软剑。
    黎云胜起身道:“原来是李兄弟!你咋跑到这里了?是不是又被哪家的小姐追得无处躲藏,只能荒凉的西北跑?”
    “黎兄真是在世诸葛,未卜先知啊!”姓李的文士大方承认。
    “来,来。认识一下,眼前这位潇洒不羁、英俊不凡的剑客就是江湖上大名鼎鼎的浪子李访。李兄弟,这位是我家大公子,姓赵。”黎云胜指着赵璂道。
    “久仰李前辈大名,幸会幸会!”赵璂起身抱拳道。
    “哈哈,什么前辈啊?我有那么老吗?叫哥,李大哥!”李访笑着道。
    “呵呵,前辈正值壮年,岂能用老来形容?既然黎叔与前辈平辈论交,我就只能自称晚辈啦。”赵璂微笑道。
    “读书人,对不?老黎,这个赵大公子一定是个读书人,不然哪会如此重礼?”李访道。
    “算是吧。赵公子父亲科场出身,虽然公子暂无功名,家学渊源还是有的。”黎云胜圆场道。
    “这位呢,是丐帮的北路长老肖波。”黎云胜继续道。
    “李大侠,幸会幸会!”肖波抱拳道。
    “原来是肖长老,久仰久仰!”李访正色道。黎云胜是江湖上排得上号的人物,肖波更是丐帮的路长老,在一州或一道跺跺脚就可以从者云集的角色,二人对这个年轻公子如此尊重,心中顿时明了这个姓赵年轻人来历不简单。
    “三位,在下孤身一人,要不今日我做东,去楼上的雅间边吃边聊如何?”李访满含期待地看着赵璂。混了二十多年的江湖,这点眼力还是有的。
    赵璂看了看黎云胜,回答:“我们也是初到此地,前辈既是黎叔的朋友,也就是我的朋友……”
    “好,痛快!”李访兴奋的道。
    “小二,把这一桌换到楼上雅间去!“李访高声道。
    “得嘞!客官楼上请!”小二招呼道。
    三人起身离桌。
    “慢!等等我。”一个声音从门外传来。
    赵璂急忙转身向外,一道熟悉的身影从门外走了进来。
    “大哥!”赵璂一边喊,一边迎了上去。
    “贤弟!”二人紧握对方双手。其余三人及店小二都停下脚步,回头望向来人。
    来人正是黄七郎,孤星剑客是也!
    “黎叔、肖长老、李前辈,这位我的义兄黄敦。大哥,他们是……”赵璂介绍道。黎云胜心中大惊,仔细打量起对方来。他当然知道赵、黄二人的关系,更不会随便外传。
    “呵呵,不用啦。善使软鞭的黎大侠黎大胡子,丐帮北路长老肖波,浪子李访,我都知道你们。“黄七郎截断赵璂的话道。
    “黄兄,幸会幸会!”黎云胜走下才踏上去两步的楼梯,抱拳道。
    “黎兄,客气啦!你那套鞭法还真不是盖的。”黄七郎道。
    “哪里哪里?我那点微末小技不值一提。”黎云胜谦虚的道。
    李、肖二人听黎云胜如此说,心中大惊,实在想不出眼前此人是谁,就让黎云胜如此推崇。
    “肖波见过黄先生。”肖波实在不敢与其称兄道弟。
    “不才见过黄先生!”李访也恭恭敬敬的见礼。以前吧,自诩英俊潇洒、风流倜傥,对自己的容貌是绝对自信。可一见到黄七郎就自惭形秽,对方年纪比自己大好几岁,但自己无论如何也没有那份从容淡定、俊逸儒雅,修长合度的身形、俊朗的脸庞上些许沧桑,哪怕他只是身着布袍也透出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气势,让人既想亲近又有些惧怕。
    “客官,楼上请!”店小二催促道。
    “赵公子、黄先生请!”李访侧身做了个请的手势。
    “好,我今天是不请自来,还望诸位不要见笑!”黄七郎拉着赵璂拾级而上。
    李访忙上忙下去安排菜品,余下四人不分主次随意落座。
    “大哥,你几时到的兰州?我是真没想到能在此遇到你。我有个好消息告诉你!”赵璂迫不及待的想把黄莲的消息说出来。
    “贤弟,不着急。等吃完饭后,我带你去见你大嫂,到时候再慢慢说。我和你嫂子到兰州有好些天了,偶尔会去肃王府逛逛。”黄七郎道。
    “哦?大哥今天是特意来找我的?”赵璂道。
    “是啊。”黄七郎意味深长的看着赵璂回答。
    黎云胜看了看赵璂,插话道:“黄兄,我一会儿和李访切磋几招,能否从旁指点一二?”
    “这有何难?”黄七郎道。
    “多谢,黄兄!”黎云胜抱拳称谢。
    原来多年前,黎、李二人曾合计杀掉为祸一方的江湖巨盗云霄霄。二人捉对比拼,黎云胜在百招开外才险胜对方。
    此后黎云胜来到燕子坪苦练鞭法,李访则深陷花丛,获得浪子的称号。还好,都是一些豪门贵妇或是望族小姐追着他,妄图与之长相厮守。无奈落花有意,流水无情,李访经常在对方为自己神魂颠倒之际突然消失不见,害得对方人财两空。
    江湖中不少人对他不是恨之入骨,就是嗤之以鼻。据说有些心有不甘的妇人悬赏白银万两取他首级。如果不是李访身手不凡,早已被这些妇人的同门、兄弟或是赏金猎人给五马分尸了。
    席间都是聊一些无关紧要的江湖趣闻,黎、李二人约定饭后出城比试一番。这是二人相隔十多年后的首次交手,黎云胜已是帮上高手,李访虽暂时还不是,可说不准下次就能在榜单中见到他的大名。
    会试结束二十天后,俗称“杏榜“的贡士名单正式现身国子监大门外墙上。合计三百名,今科进士名额是二百七十人,也就是说会有三十人将在即将到来的殿试中被刷下来。
    会元被来自两江道的范晋夺得。燕子坪学堂的郑三秋、黄源、伍辰宇、刘科誉及播州万宏宇、祝良才都榜上有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