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军向山上攻一步,吐蕃兵溃退十步,已经快被逼到光秃的山顶了。令景将军没有预料到的是,后山一直没有什么动静,当追到山顶时,除了斩杀几十个兵卒外,并没有看到鬼摩的踪影,鬼摩和吐蕃兵一下子都消失在草灌丛中了。
景将军站在光秃的小山顶,举目四探时,不禁凉意嗖嗖,下面除几条羊肠登山道外,全是灌木草丛。
“秦将军,你的谨慎是对的!”多年的征战经验一下使他感到这次行动有些太鲁莽了,应该事前侦察一下地形地势,景将军有些后悔,心想,“这鬼摩还真有些鬼,给老子设了个局。”
想到这里,景将军急忙挥手,急促地命令道。“秦将军,你赶快带兵原路返回,快!快!”
话音未落,只见四面箭雨朝山顶射来,光秃的山顶没有地方躲藏,宋兵一下子倒了一片。
这真是鬼摩设的局,西夏青唐人鬼摩投诚宋朝多年,还被任命过边塞节度使,他对这里的地形和宋军太熟悉了。最近,他投靠大辽,在西夏又打下半壁江山,就开始反宋,想占领更多的大宋土地。
“景将军,你们已经被包围,乖乖投降吧,我保你荣华富贵!”鬼摩让手下呐喊。
“鬼摩,有种我们一对一的干!”景将军高呼道。
“不要执迷不悟,已经死路一条了。”
“我生为大宋的人,死为大宋的鬼!”
“放箭!”鬼摩命令道,又一阵箭雨袭来,宋兵又倒下一片。
“跟我冲!” 景将军带着数十亲兵冲在最前面,砍杀数百敌兵,但吐蕃兵越围越多。
“给我用棕油烧,把路给封死!”鬼摩奸嚎道,一时浓烟滚滚、火光冲天,火焰映红了蓝天。
“弟兄们,散开,我命令分散突围!”景将军高声命令道。
“抓住景贼,有重赏,黄金百两!”鬼摩再次嚎叫道。
大批吐蕃兵听到有重赏,也不管其他逃跑的宋兵,都向景将军处四面围拢过来,越聚越多。
景将军率领百余将士发起冲锋,干倒一大片敌人,又血战一个时辰之后,景将军清点了一下人数,发现身边只有秦将军、还有五个亲兵。
“我身为大宋将军,朝廷对我恩重如山,我死而无憾!”
“我也是!”秦将军感慨地说,并向前一把握住景将军的手。
这两位生死兄弟的双手紧紧握在一起,即使有些悲怆,但十分强壮有力量。
说完,他们再一次发起冲锋,景将军持槊在前,秦将军使戟在后,亲兵使刀在两侧,又杀了数百敌人,最后景将军胸前中三箭,秦将军后背中两箭,几人都倒在烈火之中……
“真是感人之至啊!”欧阳冲听到这里热泪盈眶说道。
“还有更令人愤恨的。”陈知府气愤地说。
话说,邢监军带领着殿后的这路宋兵也向白溪山方向开拔。
“命令下去,不要走快了!”邢监军一路叮嘱,部队慢悠悠地前行。
邢监军边骑着马,边心想:“等到你们双方都战得差不多了,胜利在望时,我一举冲出,胜利果实全归我,岂不封官进爵!”邢监军笑了起来,过会儿,又半眯着眼,还在想着别的心事。蓦地,被一声洪亮的声音打断。
“邢大人,景将军让你带队从后山发起攻击。”王校尉追了上来。
“什么?什么?王校尉你真没有眼色,没看我正在考虑计策吗?”
“对不住邢大人,景将军让你带队从后山发起攻击。”王校尉再次传达景将军的命令。
“慢、慢,这不是让我们后卫变前锋啊!”
“不是,大人,我们是两面一起攻击!”王校尉拱拱手又说,“我还得赶回去向景将军复命!”
“你就别走了,随我一起上后山。”
“这,不好吧?”
“我是监军,你不想我来个斩立决吧!”
“小的遵命就是!”
他们来到后山,一路上没遇到什么阻击,刚登了一截山路。只见羊肠小道的上方丛林中,突然竖起一面三丈多高的大纛,这蕃旗挥向右侧,右侧林中冒出许多吐蕃兵来;这蕃旗指左麾,左侧灌木中站起许多吐蕃兵来;这蕃旗舞回中路,中路立起许多吐蕃兵来。个个弯弓搭箭、刀光剑影,也不做声。
“妈呀,中埋伏了,这回了不得了。”邢监军在宫廷养尊处优多年,哪见过这阵式,吓得丢盔弃甲,带头调转马头赶快逃跑,王校尉和兵士们见状也只得跟着他逃回城里,奇怪,吐蕃兵并没有追击。
听到此,欧阳冲又不禁问道: “那朝廷如何嘉奖景、秦两位将军?”
“厚葬了,但都未得到朝廷的任何褒奖。失败,总得有人要承担责任。”陈知府停顿了一会,喝了茶接着说,“本来秦将军规劝不要轻敌冒进,按理应该有奖赏的,但邢监军为了独占功劳,就诬陷是秦凯鼓动景将军出城追击,导致宋军大败。景将军、秦将军都已阵亡,虽然后来陆续有千余宋兵突围出来,但他们都不知情。”陈知府感慨地说。
“那您怎么知道这么清楚?”
“我也是后来从秦将军的贴身随从——马弁董五那里知道的,秦将军在出发前预感凶多吉少,就留下了董五,还把情况与他说了一通,说万一出意外好让他回老家报信,结果还真出事了。好在朝廷也算是开恩了,厚葬了秦将军,没奖赏也没问责。”
“真是冤屈了秦将军!”
“世上许多事都是扑朔迷离的。”
“兄台,那董五是何方人士?”欧阳冲又好奇地问。
“这董五为人很忠义,是秦将军家佣人董汉的私生子。”陈知府喝了喝茶又细细地讲来。
原来,秦将军本名秦凯,祖籍河北沧州,世代习武,有一身好武艺。由于秦家是三辈单传,父母在时没让秦凯投军,父母过世后,留下了不少家财。
秦凯少年时曾经到洛阳游历过,憧憬在洛阳这样热闹的大都市生活,于是,想方设法就迁居到了洛阳,买了个不大的宅子,结婚后小两口日子过得也算惬意,手头也有不少积蓄,秦凯整天看书习武、准备考取功名。
这天,“呯呯——”突然有敲门声,秦凯开门一看,是一位皮肤黝黑、穿土灰色短褐的中年男子,蓬头垢面的还背着一个包裹。
“你找谁呀?”
“我找秦凯大官人。”说完就想往里冲。
“等等,你是谁呀?是他什么人?”
“我叫董汉,他是我表哥!”董汉年纪比秦凯要大,但按家族辈分要叫哥哥。
“我就是秦凯,你这是从哪里来呀?”
“表哥,总算找到你了!我问了许多人才寻到这里。我是董家村的董汉呀,你三岁的时候,那一年的春节,你母亲抱着你来串门,我还抱过你,你不记得了?”
“表弟,请进!你怎么一头灰土呀?”秦凯一听是董家村的,知道此事真切,他年轻时在沧州曾听母亲说过,在郓河县的董家村有一个五服之内的表亲,至于什么关系、称呼什么,秦凯当时和现在也绕不明白,反正是表亲!
“嘛话也别提,两天没吃了。”
“快烧几样荤菜与我表弟!”秦凯跟夫人说道。
“有没有酒啊?”
“有,稍等我去拿!”
董汉狼吞虎咽喝完酒、吃完饭,打了几个饱嗝,用手抹抹嘴笑着说:“噢,痛快!吃撑我了,表哥,这是家母的一封信。”
秦凯忙打开信一看,言辞恳切,希望能留下他。
“表弟,我看你就在我家做家丁吧,包吃包住,工钱每月结给你!”
“太感谢了,不瞒表哥,我在家乡实在混不下去了!”
“亲戚,自然要照顾,你先去冲澡,衣服就穿我的。”
“感谢表哥,感谢主人!”
这样,董汉就在秦家住了下来,没过几年又把儿子董五也接过来。并且给秦凯当了书童,跟秦凯走南闯北,这是后话暂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