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橙没想到,她的想法率先遭到了杜青阳的反对。
“这才一个月,我们项目进度过半了,如果解散了,到时候又要从头开始!”他眉头紧皱。
“老杜,你不能这样想!”孟从理也没想到他反应如此之大,过去他对两人的决定从来都是悉听尊便的样子,更不要说持反对意见了。
“我们这都是沉没成本!我们现在往里投钱,账上的现金流都撑不到版号下来的那天!”孟从理苦口婆心地劝道。
杜青阳过去几年一心扑在技术上,比他们两人跟大家的感情更深厚,孟从理可以理解,但不能接受。
瞳画游戏能活下来,靠的不是感情用事!
杜青阳在对面两人严肃的视线下欲言又止。
会议室的桌子变成了一道鲜明的分界线,他们第一次坐在了对立面。
见杜青阳紧抿双唇、不发一言,钱橙也开口劝说:“青阳,他们薪资太高了,现在这种情况我们撑不了三个月!”
想了想,钱橙又补充道:“趁现在情况不明朗,他们还有机会去别的公司,我们小门小户,养不起他们,但是别人可以呀!”
杜青阳仍是不没说话,但神色间已有松动。
“大家未必不想拿钱走人,”孟从理琢磨了下,指着门外:“就门口!屏幕上贴着‘裁员广进’那哥们,指不定正中下怀!老杜,你别老用你的想法去揣度别人,也不是人人求稳!”
他坐在桌子上,晃悠着腿,“兄弟,稳住,我们能赢!”
杜青阳叹了口气,“不能再等等吗?”
“等到下个月又是一千万!”说到钱,钱橙开始头疼,“我们已经拖了一个月了!”
贺明川在节前就提醒过她,她那会儿品出一丝不妙,只是她当时跟杜青阳一样,抱着侥幸心理。
万一下个月就恢复正常了呢?
现在已经是下个月了,可她已经不敢期盼再下一个月了。
“苏亮,让他走。”钱橙看着杜青阳,“别人谁走我不管,他必须走。”
孟从理也看向杜青阳,等他的回答。
前些日子孟从理接到的举报,被举报对象就是苏亮。奖金分配不公、抢下属功劳、日常甩锅,举报人洋洋洒洒罗列了十几条证据。
归根结底,是杜青阳管理不力。
“他在这三年多了……”杜青阳面露难色。
苏亮从瞳画游戏成立不久入职,是跟着杜青阳的第一批员工。当时技术部只有他们两个人,外加实习生而已,加班加点也做起来了。
“老人就可以从下属手里捞钱?”钱橙火了,“他的技术水平你最清楚,去哪里可以拿到三百万的年薪?他在吸团队的血,”
“老杜,”孟从理递过来一沓文件,“他下面的人我都聊过了,你要心软,就多看两遍他们团队里的面谈记录,保准你气炸肺!”
“得!就这么定了,橙子你也别生气,让老杜自己消化消化。”孟从理忙着两边安抚。
“你想清楚!”钱橙丢下这句话,气鼓鼓地离开会议室。
孟从理叹了口气,拍拍杜青阳的肩膀,跟着走了出去。
下午在健身房,魏少奕见两人脸色都不好看,联想到最近一系列的事情,默默缩在角落,努力弱化着自己的存在感。
他虽然是便宜的实习生,可也是算人力成本的!
钱橙没难为他。
砍下来的那部分预算,正好做点不用版号的事情。
杜青阳在管理上没有发言权,“征询意见”的流程走过,也就够了。
既然决策定了,瞳画人不多,怎么安排不过是他们一句话的事。尘埃落地定,大家拿着补偿,欢天喜地离开了。
只有苏亮脸色阴沉。
他的团队还在,只有他要“被”离开了。
明眼人都知道是什么原因,他不敢找钱橙和孟从理,只能天天磨着杜青阳,让他不堪其扰。
“苏亮哥,你来办离职手续?”魏少奕从外面进来,见苏亮站在门口,前台小姑娘尴尬地站也不是、坐也不是,上前解围道。
“这样没有良心的公司,你们也敢继续待着?”苏亮冷哼一声。
“没有良心的人走了,自然就变成有良心的公司了。”魏少奕不以为然道,看得苏亮心头一梗。
“这话说得可笑!靠什么?靠你们孟总?连个渠道都搞不明白!还是靠你们钱总?为了钱去跪舔投资人?真以为别人不知道她的钱是哪来的!”
魏少奕瞬间敛了笑。
没了刻意展露出来的亲和,他脸上神情一瞬间变得狠厉,像野兽露出了獠牙。
苏亮心头一慌,“兴许你努努力,也能成为她的入幕之宾!”他强撑着继续阴阳怪气。
见魏少奕慢条斯理地卷着袖子,看向他的眼神阴毒又掺杂着嘲笑。
见对方的身影逼近,手臂上结实的肌肉近在咫尺,苏亮心中警铃大作。
“你们等着!”
聊下狠话,他脚步匆忙地往大门口去了。
望着他落荒而逃的背影,魏少奕又变成了小绵羊模样,呲着牙跟前台小姐姐相视一笑。
“下次再来就报警。”
交代完了,他慢慢往里面走着,心里回味着苏亮的话。
借他吉言了!
瞳画游戏虽给出了高额的补偿金,但相比后期的投入来说,算是及时止损了。了却一桩悬而未决的心事,钱橙又积极地投入到她的手办大业上。
当然,在另一个方面,她也是想用忙碌的工作麻痹自己为金钱滴血的小心脏。
“橙子,最近你们还顺利吗?”好不容易等到钱橙早点回家,贺明川想到前两天看到的一幕,似是不经意地问道。
“顺利!害群之马走了,听说离职的员工也陆续找到新工作了。”钱橙只当贺明川在关心她。两个人最近都忙,总是碰不上,难得有温存的时间。
“可是我好心疼!”她可怜兮兮地偎过来,“这个游戏只音效就花了三百万了!”
她之所以提起来这个,还是因为瞳画的编外音乐总监——肖同锦,从符远尘那里知道了这个变动,心里惴惴不安。
“要不……我跟橙子聊聊,降降价?”他打电话给符远尘,吞吞吐吐。瞳画游戏给钱大方,付款也及时,他不想失去这个金主。
虽然把到口袋里的钱再掏出来让他心如刀割,但细水长流才是正经事。
“先保证手头上的活,这个事情等橙子发话,她没这么抠!”符远尘想了想回复他。
肖同锦放下心来。虽说倾巢之下、焉有完卵,但也许他就能成为完卵。
既然对方表态,符远尘把话带到了。如他所料,钱橙没有动作,只半开玩笑地谢谢肖同锦为瞳画排忧解难。
到底赔了一大笔钱,关起门来,她绷不住了。
“我心都碎成粉底液了!”钱橙抓着贺明川的手放在胸口,悲悲戚戚地撒着娇,半真半假。
贺明川忍不住捏了捏,“哪里碎了?”
“你不懂——”钱橙半躺在他怀里,伸了个懒腰,“希望能安安稳稳苟到过年。”
“对了,你的两个搭档最近在忙什么?”贺明川继续提起刚才的话题。
“孟从理在沟通手办的厂商,杜青阳好像……在整理手上的代码。”钱橙想了一下。
贺明川听她一一细数这两人的安排,轻轻把下巴抵在钱橙的头顶,拉了拉被子,把怀里的人严实地包裹住,眼神却越发幽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