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穆天野和穆晓再次前往问月河畔。
他们住的客栈离问月河有半个时辰的路程。
问月河畔昔日的繁华不复,唯余死气。策马到距离问月河五里地的时候,就已经看不到人烟了。
“少主,你觉得月予忆可信吗?”
穆晓骑在马上,侧身问穆天野。
穆天野背后同时背着九环刀和一把特意买的油纸伞,右手握着缰绳,左手还拎着一袋子糕点。
听到穆晓的问题,他没怎么细想就直接回答:
“可信啊,她又没有骗咱们的必要。再说了,我看人一向很准的,她肯定是好人,不对,好鬼。”
“可她修炼寰天渊的邪功,莫非月家真的和寰天渊勾结?”
“她不是说这事儿有隐情嘛。”
“就算有隐情,就算你心眼好、想帮月家平反,此事也该先和家主商量一下吧?”
“我爹要是醒了,豆豆早就爪子上绑着信飞来啄我头发了。没时间商量,走一步看一步。诶,你说咱俩给自己买了口粮,那月予忆用不用吃东西?是不是应该买点香火什么的给她供上?”
“少主,有句话我不知道该不该说……”
“少废话,说。”
“你知不知道有一个词,叫鬼迷心窍?”
“我又不是没念过书,怎么了?”
穆天野斜眼看着欲言又止的穆晓,不耐烦地咋舌:
“磨叽什么呢,再等会儿都到月家了。”
穆晓鼓起勇气,盯着今天怎么看都很不对劲的穆天野问:
“少主,您知道人和鬼是没有可能的吧?”
穆天野反应了半天,才明白穆晓在说什么。
他被气笑了,挥着马鞭在穆晓的腿上不轻不重地抽了一下:
“你小子在这儿说什么胡话呢,就算月予忆确实长得好看、确实有侠肝义胆、确实哪哪都好……你笑什么?我是挺喜欢她,但人家现在都成什么样了,那尸骨还堆在墙根等着收殓呢,我想这些有的没的,岂不是不尊重人家?”
“所以你果然有这心思。”
“闭嘴赶你的路,少说废话。”
穆天野脸上没什么表情,心中却不由得胡思乱想着。
如果自己和穆家当年没被月家误解成那个样子,如果没有那封退婚书,那这娃娃亲是不是就真的能……
唉,现在还想这些干什么。
穆天野自嘲地笑了笑,在马背上抽了一下,加快了赶路的速度。
……
穆晓把两匹马系在了月家大门外的一棵枯树干上,这才走了进去。
穆天野正在努力地思考如何给月予忆打伞。
他举着油纸伞四下张望了半天:
“这也没个能固定的地方……算了,我就这么举着吧。这样行吗?”
他仔细调整着油纸伞的角度,直到把月予忆整个鬼都隔绝在了难得的阴蔽中。
月予忆飘在他的面前,眨了眨眼:
“多谢穆少主,但我真的没关系。”
“喊我名字就行。”
“好的,穆天野少主。”
“我的意思是,直接喊我穆天野就行,现在这样听着太怪了。”
月予忆面露迟疑:“这不合礼数。”
“嗐,这有什么不合礼数的,我们穆家没这么多规矩。名字不就是用来喊的嘛。”
“好吧……那,穆天野?”
“欸!这就对劲了!”
穆晓刚过来就看见自家少主举着伞呲着牙傻笑。
他当然听到了穆天野刚才说的话。
哈,也不知道是谁之前成天跟手下说“穆少主这名号听着就霸气,多喊几句听听”。
结果现在,被月予忆喊了声名字就笑得这么傻。
再过几天,他家少主怕不是要满世界找起死回生药了。
穆天野还维持着举伞的姿势:
“刚才隔着老远就看见你都快被阳光晒透明了,让你打着伞你就打着,你真出什么事了,我还上哪找线索。”
“可这样太麻烦你了。”
“没事,我就当锻炼臂力。”
穆晓在一边试探性地问了一句:
“少主,你累了换我来?”
“去去去你跟着凑什么热闹!就这么一会儿我还能累?小瞧谁呢!”
穆晓冲着穆天野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完了,确实已经“鬼迷心窍”了。
穆天野回了个更夸张的白眼,转过头问月予忆:
“现在能讲讲了吧?到底都发生什么了?”
月予忆眼神认真、语气严肃:
“穆天野,我再次确认一遍,一旦得知真相,你就要彻底被牵扯进中原武林的动荡中,甚至可能被群英盟和寰天渊视为眼中钉肉中刺,你真的确定吗?”
穆天野咧嘴一笑:
“没什么好怕的,你们月家的牌匾上写着清风朗月,我们穆家也没有孬种。我做的决定,就没有后悔的时候。”
月予忆点头:
“好,我替月家和整个江湖感谢你。那。我就从头说起了。
“此事真要追溯起来,要从寰天渊的独门功法——寰天诀说起。
“寰天诀诡谲恐怖,修炼如若成功便是一步登天,如若失败便是七窍流血而亡。历代寰天渊教主都在寻求这个问题的解决办法,却一无所获。
“直到三十年前,寰天渊右护法阴差阳错间,找到了寰天诀的‘命门’。
“这‘命门’是一套内功运转心法,能化解寰天诀给修炼者带来的反噬威胁,并且使寰天诀更加狠决强大。
“但与此同时,这‘命门’心法也能轻易破解寰天诀,因此对寰天渊有着致命的杀伤力。”
穆天野诧异地问:
“那这心法岂不是整个寰天渊的命门!心法如今在何处?肯定不在寰天渊吧?不然,江湖早就乱套了。”
月予忆点头:
“从一开始,右护法就没打算交出心法。右护法自小在寰天渊出生长大,内心却仍有良善。
“右护法很清楚,如果这命门心法到了教主手里,寰天渊必将侵占整个江湖。到那时,血雨腥风在所难免。”
穆天野感慨地评价:
“真是个好人啊。果然人心复杂,没法用所属势力轻易界定。那后来呢?右护法把心法毁掉了吗?”
月予忆摇头,面色哀伤:
“此事最终还是传进了寰天渊教主的耳朵中。教主早就看不惯右护法的做派,听说此事,更是发怒,威胁右护法交出命门心法。
“右护法抵死不从,在几位江湖友人的帮助下,带着命门心法逃出了寰天渊,自此不知所踪。”
听到这儿,穆天野松了一口气,可月予忆的表情却越发悲伤。
穆天野这才意识到,月予忆不会无缘无故地讲这个故事。
他似有所悟,心中泛起惊涛骇浪:
“这位右护法,还有右护法的几位江湖友人,都是谁?”
月予忆轻声回答:
“右护法的江湖友人,就是令尊穆辉、家父月宁明、群英盟主褚鸿振。
“而这位右护法,名为秋水泓。
“她是我的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