熟悉的头疼再次涌了上来。
虞衔锦坐了起来,犯愁地看着面前满脸无辜的月予忆。
他怎么就忘了昙花的习性。
让月予忆在晚上老老实实地睡觉,确实有点困难。
但是……
“我看你白天的时候挺精神的啊?”
“白天没觉得困,可能因为光顾着玩了。”
月予忆诚恳地回答。
行,至少挺诚实。
虞衔锦挤出了一个假笑,在心里暗自思索着。
成为妖怪之后,本体的一部分习性依旧会被保留。这些习性可以掩藏和避免,但最开始会感到不适应。
毕竟虞衔锦原本也是一只昼伏夜出的狐狸。
只是为了在人间逗留,虞衔锦才把自己塑造成了更符合凡人习性的样子。
但是月予忆真的要留在人间吗?
她的性格和心眼,根本不适合与凡人相处,至少现在不适合。
虞衔锦伸出一根手指,凑到了月予忆面前:
“我再确认一遍,你真的不打算回昙月城了?如果现在反悔,我还能把你重新栽回昙月池……”
“不回去!”
月予忆坚决地回答:“我要在这儿玩!”
虞衔锦点头,指着桌上的花盆:
“行,不回去就听话,把自己栽进花盆里睡觉,不许吵闹,也不许打扰我睡觉。”
月予忆抿着嘴,再次变成了幽怨的表情:
“我睡不着。”
“……要怎么才能睡着?”
“要抱狐狸尾巴!”
月予忆眼睛霎时间亮了起来。
虞衔锦立即意识到,月予忆就是在等他这句话。
他被气笑了:
“啊,原来在这儿等着我呢是吧?”
月予忆立即凑了上来,讨好地笑着:“要狐狸尾巴,我抱着狐狸尾巴就能睡着了,真的!”
虞衔锦懒散地倚在床头,似笑非笑地问月予忆:
“你抱着我的尾巴,那我怎么睡?”
月予忆想都没想,迅速回答:
“那你变回本体吧。”
真是一环套一环啊。
虞衔锦对于月予忆的坏心眼有了全新的认知。
他眯着眼睛,缓缓地问:
“老实交代,你今晚上闹着不睡觉,就是等着这一句呢是吧?”
月予忆嘿嘿一笑,不置可否。
虞衔锦故意皱起眉头,在月予忆的额头上点了好几下:
“聪明劲儿全都用在这上面了。想都别想,我多少年没在人间现过本体了。”
“为什么啊?因为除妖师吗?”
“和除妖师没关系,除妖师眼里的妖怪,不管人形还是本体,气息都一个样。我不用本体,是因为我担心哪天又有人闯进我的房间,会被我的本体吓到。”
虞衔锦慢悠悠地说:
“真吓死了还好,要是吓得半死不活,出去胡言乱语……你知道乾京城有多少人看着我不顺眼,盼着找个把柄,给我下绊子吗?你以为花魁那么好当啊。”
月予忆似懂非懂地点头,想了想,坚定地说:
“没事,现在我也在你的房间,不会有人闯进来的。”
“那也不行。”
“为什么?”
“狐狸夏天掉毛,我不想被自己的毛弄乱了房间。要是真想看我的尾巴,等秋天过了再说。现在睡觉去,快去快去。”
虞衔锦把月予忆推向了桌子的方向,又迅速解下床帏,躺了回去。
这次说什么他都不再睁眼了。
窗外的喧嚣逐渐淡去。
昙花的清幽香气再次萦绕。
虞衔锦终于放心地纵容自己陷入沉睡。
……
到了第二天中午,虞衔锦才悠悠转醒。
睡得真舒服。
许久没睡得这么沉了。
虞衔锦睡眼惺忪地拉开床帏,按照往常的习惯穿戴好,准备喊小侍打水洗漱。
直到他在看到桌上空荡荡的花盆时,才终于意识回笼,想起来昨天都发生了什么荒谬的事情。
花呢?
不对。
月予忆呢?!
虞衔锦心中一惊,立即推开门跑了出去。
醉宵阁后面的几座楼宇都是给歌女乐师们居住的,虞衔锦作为醉宵阁的花魁,享有独占一整层楼的特权。
当然,现在不是独占了。
虞衔锦急匆匆地推开了隔壁房间的门,探头看了一眼。
月予忆不在。
这是跑去哪里了!
贪玩独自跑出去了?还是被除妖师抓走了?不对,他和乾京城的那几位除妖师早就混熟了,他还刻意在月予忆的身上留了些妖气。除妖师不可能对月予忆动手。
虞衔锦乱糟糟地思考着,把最坏的可能性全都想了一遍。
理性告诉虞衔锦,没什么可慌的。
毕竟,以月予忆那个又怂又胆小的性格,她怎么可能独自跑到危险的地方去。
……但她确实就是这样跑来的乾京城,赖在了他身边。
虞衔锦没察觉到,他已经毫无理由地乱了阵脚。
这一层找遍了,没看到月予忆的身影。
虞衔锦的心逐渐沉了下去。
是不是昨天对她太凶了,还不肯给她看尾巴,所以她……生气了?
也是,虞衔锦知道自己的脾气有多么古怪。高兴起来看全世界都顺眼,不高兴的时候只想咬断所有人的脖子。
虽然他心里实际上……不讨厌月予忆这只幼稚又蠢兮兮的小花妖,结果展现在表面上,不知道为什么,就变成了嫌弃和不耐烦。
月予忆是不是觉得他太凶了,就偷偷跑走了?
可他真的没有不喜欢她。
……其实她挺可爱的。
行吧,走了就走了吧。
月予忆确实不适合乾京城,更不该留在醉宵阁。
有了九尾狐妖的妖气,月予忆平安回到昙月城应该不是问题。
大不了就和乾京城的各位除妖师打声招呼,拜托他们照顾一下。
虞衔锦很久没这么发过善心了。
他眉宇之间满是低落,走回了自己的房间。
布衣坊的衣服还没做完,昨天给她买的那么多胭脂首饰也没拿走。
哼,爱要不要。
虞衔锦掩上了门。
“诶?你回来了啊!”
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雀跃如初。
虞衔锦心头一颤,迅速转过身去。
月予忆坐在桌旁,抱着一个新花盆笑着说:
“你看,我早上出门的时候正巧碰到了棠花姐,她把花土给我送来了……诶诶诶你干什么!”
虞衔锦胸口憋着一股气,冷着脸走到了月予忆面前,抬起了手。
月予忆还以为他又要弹自己的额头,下意识地闭着眼睛缩起了脖子。
虞衔锦的动作顿住了,他换了个方向,把手掌覆在了月予忆的头顶上,恶狠狠地揉着她的头发,低声说:
“再乱跑就不给你抱尾巴了!”
其实原本是想捏一下月予忆的脸。
但是这种离谱的心思,虞衔锦是绝对不会承认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