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场内的其他人也很快发现了尸魔的存在。
    比起力大无穷、不知疼痛的尸魔，晋阳城内的凡人在其面前，几乎是手无缚鸡之力。尽管城内还有许多未参加仙盟大会的散修，但终究数量有限，更何况大部分散修见势不对，竟直接御剑逃离，丝毫不顾及身旁被尸魔啃噬的百姓。
    会场四周的结界不知被动了什么手脚，一时半刻竟无法解开，众人只能一边躲避着来自头顶的威胁，一边眼睁睁看着外面的惨案。
    戴宗仁见状暗骂一声，回头嘱咐席穆和张冶，让他们二人保护好戴景华，随后脚下一踏，整个人直接不见了踪影。
    “爹！”戴景华下意识向前追了一步，随即便被席穆拦住了。
    “少宗主，”席穆用那双凌厉的鹰眼看他，罕见地露出几分坚定，“宗主有自己的事要办，请您不要让他感到担心。”
    “担心？现在是我担心他才对吧！”戴景华抓着席穆的肩膀，抬手指向空中那两道动作飞快、几乎无法用肉眼捕捉的身影，表情有些抓狂，“万一我爹一个冲动，不小心被牵扯进去，他那一把老骨头哪受得了啊！”
    话音刚落，一道打空的剑波擦着戴景华的脸，落入他的身后。
    他只觉得一道微凉轻风拂面，紧接着，下一个瞬间，他身后的桌椅直接轰然爆起，连坚硬的花岗岩地砖也跟软豆腐似的，断口平整光滑，咔咔在半空中碎成了几块。
    戴景华：“……”
    大脑短暂空白后，他茫然摸向自己的脖子，确定自己的脑袋和身子还没分家。
    “我说吧，”他看向席穆和张冶，笑容中带着几分泪意，“——真的很危险。”
    空中，陈泫瞥了一眼在白谪攻击余波范围内的修士，确定三人没受伤后才收回视线。
    只分神不过一瞬，白谪鬼魅般的身影便转眼出现在眼前。陈泫立即展开护盾防御，在护盾破裂的瞬间，他借爆炸余威拉开身位，同时双手飞快结印，两道交缠的灵光从他背后飞出，直冲对方而去。
    虽然跟随白谪多年，但事实上，陈泫很少见过白谪动手，对她的招式也不甚熟悉。刚才几招试探下来，只觉得对方的招式灵敏轻巧，如轻风细雨一般，外表温和无害，实则杀人于无形之间。
    那两团光球速度极快，二者互相螺旋缠绕，所到之处，空气皆扭曲出无序的波纹。
    白谪飞身去躲，却发现那光团紧紧跟随在身后，寸步不离。
    看来是追踪性法术。
    白谪秀眉微皱，余光却突然扫到聚集在结界一侧的众人。
    结界旁，众人用尽浑身解数解阵无果，一阵狂轰滥炸之后，也没有破坏这阵法分毫。
    “不可能啊，从没见过这么硬的结界！”
    “这阵肯定是被动了手脚，知人知面不知心啊，想不到白首席她竟然……”
    几人叹息数声，转头却看见了戴宗仁朝此处走来。
    “戴宗主。”众人忙行礼致意。
    “事已至此，道友们不必拘礼。”戴宗仁快步上前，体表灵光大盛，瞳孔也散发着青光，通体浩荡威压，令人不敢逼视。虽然年岁见长，但他的身体却依然强盛，当得起这第一宗宗主的名号。
    他走至众人身前，展开右手，掌心霎时凝出一柄青纹巨锤。
    那巨锤锤身长约一丈，宽也足足有近五尺，一现身就散发出浑厚威严的气息，叫人胸口发闷。
    戴宗仁浅浅吸入一口气，重心下沉，手背上的青筋暴起。只听“轰”的一声，脚下石砖瞬碎，众人顿时四处惊散，生怕被破阵的余威误伤。
    还不待戴宗仁抡起巨锤，一股更为恐怖的威压从背后袭来，他下意识回头，入眼却是一张近在咫尺的脸。
    在众人的惊呼声中，白谪冲他微微一笑，接着闪身冲向上空。
    没了白谪的遮挡，只见两团高速交旋的灵光朝戴宗仁直冲而来，带着撕裂空气的嘶鸣声。
    在那一瞬间，戴宗仁下意识将所有的灵力都护在胸前。尽管如此，他还是很清晰地明白，如果这一招真的被击中，他不死也得半残。
    那残暴的光球在距他胸口仅剩三指的地方拐弯，几乎没有任何停顿，紧随白谪的背影而去。
    “……”
    戴宗仁后颈缓缓滑下一滴冷汗。
    多少年了，这是他第一次受到如此程度的威胁。
    “白谪，”陈泫声音冰冷，“你当真是毫无底线。”
    “何为底线？”白谪语气淡淡，身影如同轻烟一般虚缈，只能听到声音围绕在陈泫四周，“只要能助我胜利的，就是手段。你太过在乎无聊的世俗观念，连对战都束手束脚。”
    “不过，小泫，你这几年背着我干的事情可真不少。罗通今也是你找来的吧，做的不错，连我当年都没有察觉。”
    陈泫眸光阴沉：“你早就知道。”
    白谪似是被那光球追得腻了，反手甩出一件法器。那法器在空中迅速飞旋涨大，与陈泫的灵光相撞。
    瞬间，二者之中爆发出一团刺眼的白光，灼热的气浪混合着法器的碎片，随着震天动地的爆炸，向四面八方炸裂射去。
    不少人躲闪不及，被残片和爆炸夺去了性命。
    来不及多想，白谪已闪现至眼前。
    她的声音蓄满温柔笑意：“既然小泫在意，那就放那些无关紧要的人离开好了。我也想跟你好好打一场。”
    话音刚落，困扰众人的结界瞬间解开。众修士立即冲出，有的忙着逃命，有的冲入晋阳城中救人。
    场面一片混乱。
    陈泫与白谪二人的身影转瞬化为两道光束，以肉眼难以捕捉的速度，在空中迅速交汇又分离。
    到了二人这个修为层级，对战时决定胜负的，已经不是寻常招式威力了。
    而是道心。
    交手的瞬间，招招只为夺取对方性命。
    谁的道心先动摇，谁的识海先胆怯，谁便只能落败。
    灵力碰撞之际，陈泫感到自己的心跳开始加速。
    杀意、快感，势均力敌的破敌拆招，身体乃至大脑的每一处都叫嚣着亢奋。
    面对白谪，这个屠杀了他父母和村镇的仇人，陈泫终于能毫无负担的、毫无保留地将积压在体内多年的暴戾发泄而出。
    在目光对视的瞬间，白谪莞尔一笑，对他张开双臂。
    陈泫瞳孔一缩，下意识觉得不对，却已无法收势，只能强行削减部分灵力。
    ——血肉贯穿。
    而他面前的人却不是白谪。
    那张温润清秀的脸，此刻因痛苦而扭曲着。
    血溅在身上，温度烫得惊人。
    ……柳思远？
    眼看对方即将坠落，陈泫下意识一把抓住他。
    在察觉到后者微弱的呼吸后，陈泫的心稍稍一松。
    还没死。
    刚准备将其放到一个安全的地方，却见柳思远一改濒死之态，抬手猛地向陈泫心脏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