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依丹立刻停下了脚步,肩膀微微颤抖。
她转过脸来,不再冷漠。
“那个女人被杀了?”
罗锐知道自己钓着鱼了,他微微点头。
按照警方的保密协议来说,有关案子的情况,他不能多讲,但管它的呢,自己又不是警察。
如果真的被条条框框束缚着,那案子要拖多久?
邢依丹脸上的表情阴晴不定,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终于,她重新走回来,坐进了椅子里。
罗锐落座之后,赶紧问道:“冯强现在在哪里?”
邢依丹抬起头,直直地盯着他,似乎想要看穿他的心思。
“我不知道。”
“你真不知道?”
“是!”
“你和他什么关系?”
邢依丹没有回答,但罗锐能看出来,两个人的关系绝对不简单。
“当年,你跑下车之后,发生了什么事儿,你能从最开始讲一讲吗?”
刑依丹沉吟了会儿,期间,一直盯着罗锐瞧,最后,她笑了。
“给我一支烟吧,我的烟都被抢走了。”
罗锐看向后面的陈浩,陈浩又望向狱警,征得同意后,他把身上带着的一盒烟和打火机递给狱警。
狱警在嘴边把香烟点燃,再拿给刑依丹。
监狱中,曾经发生过有囚犯吞食打火机自杀的行为。
刑依丹深深吸了一口,然后再次看向罗锐。
“朱丽芝死了?”
“没错,她死了。”
“迟早的事儿。”
“为什么这么说?”
“这个女人往上爬,真的是不择手段啊,除了卖自己之外,还卖其他女孩。”
罗锐微微眯着眼:“但那些女孩都是自己同意了的。”
刑依丹冷哼一声。
“你以为我们都是ji女吗?男朋友都没谈过,没经历过任何事,都还是懵懂无知的年龄,突然被那些老男人压着,谁不会反抗啊?
可是她们太惨了,最后都会屈服,不屈服的,就会挨打。
除非像我一样,早点做出选择!
要是事到临头,别人怎么会放过你?”
“据我所知,你中途就下了车。那些女孩的遭遇,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
刑依丹微微一笑:“因为……我有好几次都看见她们是怎么被征服的!”
罗锐心中一沉:“这么说来,你也是参与者了?”
“不,不……我只是那间别墅里,做过几天服务生,那些有钱人,很大方,小费赚的比卖自己还多,你说可笑不?”
“是冯强安排你进去的?”
再次听见这个名字,刑依丹的瞳孔微缩。
“当年,和你一起上车的两个女孩说,伱下车跑掉,然后被冯强追进竹林里杀了,她们都以为你死了。”
“他没杀我。”刑依丹抽完最后一口烟,狱警赶紧走来,把烟头拿走。
“那时,家里穷,父亲患病,母亲一個人撑着家,最后也病倒了,家里要一大笔医药费,我没有办法,只好在街上溜达,想要找份工作,这才被姚雄这帮人盯上的。
卖了自己?我不卖自己,从哪里弄来钱?
应该是第三天,我们被带上车,那是我第一次见到朱丽芝,她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大晚上还戴着墨镜,根本看不出她是谁!
在中途时,我后悔了,哭闹着要下车,他们没有阻止我,我就赶紧往竹林里跑,我怕被抓回去!
要是被抓回去,我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
我看见身后有人在追我,我就跑的越来越快,鞋子跑丢了,我都不在乎。
天色漆黑,但月光很亮。
我的脚被刺穿了,是一截断掉的竹子。
我一下子倒在地上,疼的死去活来,我不能被他抓住,我就使劲往前爬。
他跑到我身边来,蹲下身把我按住。
我以为他要打我,可他只是查看了下我的伤势,然后扯掉我裙子的下摆,用布条裹住我的伤口。
他很熟悉这周围,指着竹林外面说:前方不远处有一个乡镇,他叫我赶紧去镇上找医生。
我不敢说话,只是望着他。
他问我自己能不能走,我点头。
他找来一根粗树枝,把我扶起来,然后交在我手上,还给我拿了几百块钱。
他说,看完医生,就去找个地方先住下来……”
罗锐注意到刑依丹一直都在说“他”,并没有直呼冯强的名字。
陈浩坐在一旁,也在仔细听着。
他知道那片竹林,竹林外面有一个斜坡,下面是水田,沿着田埂往前有一个小镇。
刑依丹不知道的是,在会面窗下面,面向罗锐这边,放着一个小型录音机,因为下面是铁栅栏的底部,所以她看不到。
在她还未出来时,陈浩就已经把录音机搁在上面了。
“请继续说。”
罗锐望了一眼录音机,机器外端闪烁着微弱的绿光。
刑依丹吐了一口气:“我去了那个镇子,找到医生,包扎好伤口,我就想马上离开,但医生告诉我,因为伤口流了很多血,以防万一,肯定要打破伤风针,不过他现在手上没有,要去县城拿药。
于是,我就一直待在诊所里。
到了后半夜,我在椅子上睡着了。然后他就出现了。
他瞧了瞧我的伤口,问我为什么要放弃那笔很容易就能赚取的钱,我没回答。
但他能看出来我很缺钱,于是就给我介绍了一个工作,让我偶尔去那间别墅里做招待。
他不像是要害我,所以我就同意了,况且家里等钱用,我实在没办法。
去了省城,我没地方住,他也给我安排了房子……”
罗锐忍不住,终于问出口:“你和他是恋人吗?”
刑依丹脸上出现落寞的神色,她低下头,然后又抬起头,眉眼挤出一丝鱼尾纹。
“不是。”
“你喜欢他?”
她笑了:“这你都能看出来?”
“他为什么不接受你?”
刑依丹苦涩的摇摇头。
“是因为朱丽芝吗?”
“哈,这个女人,幸好她死了。
他这一生都生活在这个女人的阴影里,我以为能把他从深渊拖出来,因为我知道,深渊最终会吞噬他。”
罗锐微微点头,朱丽芝确实是一个漩涡,在她周围的人,都会被吸进去。
“他不爱我,我想,不完全是因为这个女人。”
刑依丹看向天花板,似乎在寻找焦点。
“他很自卑,他没上过学,不识字,他说他是流浪儿,我想这统统都是借口。我想他是怕连累我。”
说完,她低下头,一滴眼泪濡湿了睫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