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后悔的是,没有及时救下他的父亲,人穷的后果便是如此。
我可不想重蹈覆辙,就算不知道结果如何,我也要试一试。
我连书都没顾上拿,一手抱着沈淑怡,一手紧握着剃刀,拉着樊老师的手说:“您就要好好活下去,好吗?”
樊老师的眼神闪烁了一下,轻轻拍了拍我的手。
“谢谢你愿意救我。这或许就是我的报应吧,我总是嫉妒那些天生聪明的人,他们的聪明才智来得那么容易,却不知道我们普通人要达到同样的成就需要付出多少努力。他们不懂得珍惜……”
说到这里,樊老师从口袋里掏出一块手帕,帮沈淑怡擦了擦嘴角的口水,然后又摸出两粒酸梅糖:“还想吃糖吗?”
沈淑怡虽然不太喜欢酸味,但有吃的他自然不会拒绝,接过糖就往嘴里塞。
我担心他牙齿太利会把糖咬碎,赶紧提醒他小心些。
我赶紧接过他手中的糖,麻利地撕开外面的包装纸。
然而,一打开这酸梅糖,一股浓烈的、熟悉的酸味扑鼻而来,与刚才那种过咸的腌制味截然不同,我立刻察觉到了异样。
我抬头望向樊老师,疑惑地问:“这不是刚才的那种糖吧?”
樊老师笑着拍了拍沈淑怡的脸颊。
“刚才那糖确实只有两粒,你和沈淑怡一人一颗,他们总以为老实人好欺负,但老实人一旦耍起小聪明来,别人根本不会防备,这一招可是百试百灵。”
“闻人溯从昨晚开始就派人盯着我,他绝不会想到,我会把最重要的东西藏在糖里,还当着那么多人的面给你们吃掉了。”
樊老师显得颇为得意,说到这里,他忍不住大笑起来,“连你也没想到吧?我这招是不是很聪明?”
这时,我才意识到刚才那颗糖的酸味异常强烈,仿佛连我的整个人都被这股酸味唤醒了,头脑变得异常清醒,就像刚喝了一杯浓茶一样。
我沉下脸,认真地看着樊老师:“那糖到底是什么?”
樊老师端起他那老旧的保温茶杯,轻轻抿了一口,然后悠闲地靠在旧椅子上,惬意地看着我。
“那是开慧糖。我收集了那些既聪明又爱耍滑头的人的聪慧之气,一点点地腌制在糖里,你和沈淑怡吃的这两粒,可是我所有的存货了。”
说着,樊老师摘下黑框眼镜,并从口袋里掏出一部手机递给我:“帮我把这个交给你师母。”
就在他摘下眼镜的那一刻,我惊讶地发现他的双眼已经开始变得涣散。
我知道,人的瞳孔是反映生命状态的重要窗口,一旦死去,瞳孔会最先出现变化。
而樊老师的双眼,此刻已经像死鱼的眼睛一样,失去了光泽,变得苍白无神。
我心中一紧,连忙将沈淑怡放在凳子上,快步走到樊老师身边:“你已经散了吗?”
“没错,我确实履行了我的承诺。”
樊老师用那双已失去光彩的眼睛凝视着天花板,语气坚定。
“我从未后悔过,当学生时,我亲眼目睹了那些似乎毫不费力就能取得好成绩的同学,他们明明拥有天赋,却白白浪费。我心中充满了羡慕、嫉妒,甚至怨恨他们不懂得珍惜。”
“后来,我开始自责,为什么自己不够聪明。”
樊老师的脸色越来越苍白,但嘴角仍挂着一丝满足的微笑。
“记得高中时,我被几个狡猾的同学骗到下水道里,意外丧生,是你的父亲发现了我,让我得以重见天日。”
“从那以后,我仿佛被点醒了,我找到那些曾经捉弄我的聪明同学,提取了他们的智慧,制成药丸,给我的学生服用。”
樊老师那张原本黝黑的脸庞,此刻已完全失去了血色。
“不仅如此,我还从那些家境优渥、天资聪颖却懒惰成性、喜欢捉弄他人的学生中,抽取了他们的智慧,转而赐予那些勤奋却资质平平的孩子。”
他的眼睛已经完全失去了焦距,但头仍努力转向我。
“看到那些智慧被用在了正确的人身上,看着他们通过努力考上大学,找到好工作,我无怨无悔。”
我紧紧抱着沈淑怡,遮住他的眼睛,凝视着樊老师:“你没有错,你的做法,在某种程度上,是公正的。”
这是我第一次明确表达了对棺行为的理解与认同。
我也曾有过类似的感受,尽管我拼尽全力,但学业上总难以超越某些同学。
他们似乎天生就拥有学习的优势,却选择将其浪费在恋爱、游戏上,这让我深感不公。
因此,我能够理解樊老师那份想要平衡一切的执着。
樊老师的身形渐渐消散,他轻轻地叹了口气:“许含蝉,我做得对吧?”
“对,你没错。”我望着那逐渐模糊的人影,语气坚定地说,“你真的没有错。”
但转念一想,错又究竟在谁呢?
“是他错了。”闻人溯的声音恰好在我话音落下时响起,他从窗口走进来,语气沉重,“他……”
我紧紧抱着沈淑怡,站起身,直视着闻人溯的眼睛:“老师没有错!”
空气中,那最后一丝水雾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叹息,缓缓消散,仿佛带着一丝不甘。
我冷冷地看着闻人溯:“他从未害人性命,他只是将那些被浪费的智慧,给予了真正需要它们的人,他帮助了无数努力却不得志的学子实现了梦想,他何错之有?”
“许含蝉!”闻人溯突然提高了音量。
“人生百态,各有天命,岂能由一介凡人随意更改?更何况,这是神的意志,是天的安排!”
“那你告诉我!”
我情绪激动地反驳道,按住沈淑怡的头,不让他看到这一幕,“什么是天命?什么是神的意志?天在哪里?神又是谁?你是不是想说,我的前世许含蝉就是你们口中的神?”
我想起杨夕的话,她希望我不要成为像许含蝉那样的存在……
闻人溯似乎被我的情绪所震慑,沉默片刻后,声音柔和了一些:“那么,另外一具棺的下落呢?你看到了,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