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完罗永所说,程莞的眸色逐渐冷冽,晦暗十分。
“你说得对!本宫现在就要用膳。”
“是。”
罗永躬身亲自为她布菜,一勺一勺地喂至唇边。程莞一时有些赧然,“你不必如此,可随意……”
罗永只淡淡笑了笑,“草民身无官职,此事原本也是草民的荣幸。”
有了动力,程莞虽红肿着眼睛,不一会儿,便把一碗燕窝鸡丝粥进完。看着罗永亲自收拾着,鬓边已偶有几丝白发,程莞单手撑着往后靠了靠,“你,也有了白发。”
罗永抬眸冲着她淡然一笑,“那是自然。生老病死,谁也躲不过。不是吗?”
程莞垂了垂眸,算是认同。
寂静无声间,罗永已把所有碗盏收拾完毕,放在外间,等着仆从来取。
刚刚为程莞斟上一杯清水漱口,却听到她先开口道:“依你之意,当如何?”
罗永有一瞬惊讶于她如此快的从哀伤中缓了过来,一时并未想到当如何处置,便老实答道:“还并未想过。”
程莞似是下了决心,开口道:“你说得对。清儿初初登基,不该有人来挑衅皇权。我估摸着,这两日,清儿和程琦那里也都会传信过来。可是,我打算,永绝后患!”
说完,她敛去眸中的狠意,唇角带着丝缕嘲弄,抬眸望着罗永,“你可会觉得我心狠?”
外面的寒风乍起,吹得窗棱咯吱作响。
罗永回眸望了一眼 ,走了几步,打算将将雕花木窗重新关紧,不期然地,冷风瞬间灌了进来,立刻让人有些瑟瑟,他转身笑了,嘴上念叨着:“你的伤,暂时不宜吹到冷风。”
榻上的程莞一愣,随即点了点头。
看着罗永拨弄了几下铜盆里的炭火,她一时有些不解。
“娘娘,我少年与您相识,只是比先帝晚了几年。”罗永说着,抬眸苦笑了下。
“我们都比自己更清楚对方是什么人。这样的话,娘娘以后莫要问了。娘娘若是心狠,这些年会少受多少苦楚?人活一世,总要有所图。我们不可能总是为了他人活着,总要为自己活一遭。不是吗?阿莞。”
说着说着,罗永似是有几分激动,便直呼了程莞的名讳出来。
程莞的眉心锁紧,抬出左手,本想喝止,旋即又收了回去,抓紧衾被,“你不能……你不能……”
罗永这时仿似才意识到说了什么,连忙起身拱手,“罗永唐突,望娘娘治罪!”
话虽这么说,罗永却眼神灼灼,使得程莞不敢去看他,双手不自觉地叠在一起,摩挲不停。
罗永低眸轻叹了口气,取了旁边案上的手炉,递到程莞的手里。
“娘娘这伤,万不能再情绪波动了。不然,反复扯动,如今天寒地冻的,更不易好。况且,小蝶她似乎伤的不轻,娘娘若是能先好了,去看看她,于你二人定然都是好的。”
罗永轻轻的唠叨,听在程莞的耳中,却不觉得烦,只顺从的说了句:“我知道的。”
一时间,房中又是无声。
忽然,外面急匆匆的脚步响起,姜玉颍率先走了进来,看到程莞的眼神清明了许多,立刻叹道:“罗相爷果然学识渊博,都说了些什么?咱们太后娘娘就恢复得如此之好!”
说着,挨着床榻坐下,轻轻握着程莞的手,眼眶微红,“可想通了?”
程莞笑着点了点头,“这几日多谢你了。”
姜玉颍轻轻拍了下程莞的手背,“什么话?我恨不得替你受这份罪!”
说着,眼泪吧嗒吧嗒地就落了下来,一旁的罗永似有些尴尬,往后退了几步。
程莞笑着伸手为她拭去眼泪,“好似真的你受伤了。”
姜玉颍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连忙招呼外面的人进来。接过两封信,一起递给程莞,“你看,这是陛下和程将军的信函,一收到,我立刻就赶了过来。”
程莞微微侧了下身体,隐隐地伤处有几分疼痛,接过信件。
姜玉颍在一旁抱怨道:“难道这药涂了还是疼吗?”
“总是要些日子的。”
程莞淡然一笑,打开信件,细细读了起来。
不一会儿,程莞抬眸望向罗永,“果然是江氏夫妇。”
“什么?”姜玉颍惊讶道。
程莞伸手触碰了下脸颊的伤,定了定心神,“陛下允我全权处理。”
姜玉颍和罗永对望一眼,静静地等待着程莞开口。
“传本宫旨意,江家藐视皇权,谋害太后和太嫔在先,故所有江姓之人,尽数斩杀,一个不留。参与纵火者,五马分尸。”
姜玉颍神色微震,很快恢复如常。
“好。我这就让人拟旨。”
程莞点了点头,目送着姜玉颍离开,这才轻轻呼了口气。
“娘娘还是仁慈了。若是九族之内,有……”
罗永沉默了一会儿,开口道。
程莞低眸轻轻展平方才姜玉颍坐过的地方,再抬眸时,眼神清亮,罗永一时间仿佛看到多年前那个助自己报仇的程莞,“那就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罗永回了回神,
“嗯。”
程莞淡漠一笑,想了想,还是解释道:“阿琦在信上说,此事江大海并不知情。江氏的精神时好时坏,他一点不知道她能筹谋布局此事。但是,因着此事牵涉皇家密辛,也不好过分张扬,去找周遭百姓核查。所以,我想,如此,便是最好的结局。他若怪,就怪自己识人不清吧。”
“理当如此。否则,娘娘以后若是常住别苑,岂不是要日日面临着这般风险?”
“你知道我去别苑常住?”
“是。我常年在南城周边游历,初来南城,就发现别苑在建。陛下既花费了这个心思,以娘娘的心性,定然不会辜负陛下的一片孝心的。”
罗永含笑回答道。
“这些日子,我时常也到草原上看看,有一处谷地,风景甚美,待娘娘康复,到时候可去看看。”
“好!”
程莞回望着罗永的眼睛,丝毫不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