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府——
“我还是觉得这样叫你怪怪的……”
长相妖异的女子端坐于书案前，垂眸看着手中书卷，桌旁小姑娘趴在矮桌上，看向女子，
“我能不能还是叫你名字啊百里怀萧？”
“……”
百里怀萧默然，她的意见似乎并不重要。
“你不作声我就当你同意了，”笙莫嘿嘿一笑，“谢谢你啊百里怀萧，还帮孩子们找房子。”
百里怀萧将笙莫留下，也顺带安排了人将那些孩子安置到了京城距凤府更近的地方，百里经手，环境条件都不会差。
“不用谢我，”百里怀萧淡然开口，“凤公子出的力更多些。”
“况且，”她实话实说道，“我也不是帮你，不过是想行一桩善事而已。”
就像她帮那些孩子一样。
笙莫还是狗腿子的模样：“不管怎么样，还是要谢谢你们！”
百里怀萧闻言，生怕这人会继续揪住这个话题不放，不再接话。
只是她不说话，她身旁的小姑娘依旧停不下嘴。
笙莫见她不说话，也知道这人是不想继续说下去，视线在四周环顾，最后落到眼前人的衣裳上。
“有个问题我想问你很久了。”她说，“百里怀萧，你的衣裳，怎么除了黑就是灰，除了灰就是白啊？”
百里怀萧垂眸将手中书卷往后翻了一页：
“颜色有什么要紧，不过是外在无用的装饰。”
“话不能这样说，”闻言，小姑娘站起身，提起自己的衣摆，在这人面前转了一圈，向她展示自己的衣裳，“你难道不觉得，漂亮的颜色会让人心情变好吗？”
笙莫似乎很喜欢花花绿绿的颜色，在凤府住下后，让挑选料子裁剪衣裳，她挑的尽是亮眼的料子。
她身上这件，是桃红色的，很衬她，往那儿一站，活像桃花成精，浑身上下都散发着生气。反观百里怀萧，就像一幅精美庄严的水墨画，看上去冷清清的，一点儿都不近人情。
百里怀萧抬眼看了她一会儿，收回视线，并不作答。
对于她的沉默，笙莫习以为常，古灵精怪偏偏头，起了个话头：“百里怀萧，人活着，最重要的是什么？”
桌边人仍未抬眼，语调不徐不疾：
“活着。”
“……”笙莫张嘴想说些什么，话还没说出口倒是先无语笑了，开始狗腿的形象在此刻完全维持不住，她稍稍平复了一下，“真的没人说过你脑子有病吗百里怀箫？”
“有。”
百里怀箫语调仍温和平静得叫人挑不出一丝错处，她看向眼前女子，
“你。”
“……”
见人沉默，百里怀箫为自己方才的回答做起解释：
“有一副健康的身体，比什么都重要。”
“你说话怎么跟老奶奶一样……”闻言，笙莫别过视线，“那除了健康呢？”
“做更多有意义的事，帮更多需要帮助的人。”
得到回答，笙莫微微皱了皱眉，她看向百里怀萧，似乎有些兴致缺缺：“你……怎么总是说些大道理？”
“所以，你觉得最重要的是什么？”桌边人似乎是察觉到她有不同的见解，缓缓抬眼看向笙莫，眼中看不出喜怒。
“当然是开心啊！”笙莫展开双臂，摇头晃脑，“人生及时～须行乐嘛！”
百里怀萧收回视线，避重就轻道：“你似乎读过不少诗。”
“就会这几句。”小姑娘答道。
听到回答，眼前人并未作声，也不知是信了还是没信。
“那我换个问法吧，”笙莫清了清嗓子，放缓了语调，轻声问道，“除了健康和你说的这些，无关乎旁人，无关乎大道，你想要的是什么？你喜欢的又是什么？”
百里怀萧难得有答不上来的时候，她看向笙莫，又缓缓将视线收了回来，似乎并未想到答案。
“你没有喜欢做的事吗？”笙莫歪头去瞧她，一双杏眼眨了眨，满是好奇。
百里怀萧微微皱眉，沉思了片刻，然后缓缓摇了摇头，似乎也不是很在意这件事：“没有。”
空气随着她的回答落下安静了几分。
“百里怀萧，”笙莫凑近她几分，莫名其妙又问道，“你多大了啊？”
百里怀萧垂下眸子：
“还有三年，
就到三十了。”
小姑娘怔了怔：“你比我大这么多呢？”
她在心中默默算了一下，自己今年十九，百里怀箫二十七……这人比自己大了八岁。
“不过，这个年纪还未婚配的女子很少见哦……”她继续道，“你家中，可为你寻过什么情缘？”
百里怀萧并未被她的言语冒犯，脸上也未有什么羞色，仍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态度：“我家中不会管这些。”
“那这么久……你也没有过一个中意之人吗？”笙莫好奇看着她。
“没有。”
“那你除了看书还喜欢什么？可以不是事也可以不是人，喜欢的地方啊，吃的啊，或者小物件都行，”笙莫说着，到最后甚至有些怀疑起自己，“你有喜欢的东西吗？”
思忖了片刻，百里怀萧平静回复：“不记得了。”
“你还真是……”笙莫挠挠头，一时竟找不出什么词来形容眼前人，最后撇撇嘴，“算了……”
说罢，这人或许是觉得跟百里怀萧对话确实没什么意思，自己迈步出了屋子，不知去了何处。
作为丫鬟，笙莫的确不怎么合格。不过这些，百里怀萧也并不在意，养一个闲人或是养一个能干的闲人，于她而言都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
她像是一口枯井，了无生气。
所以笙莫的离开也并未引起她的波动，百里怀萧继续翻动着书页，微风吹过，书页往后翻了一页又一页，耳熟的脚步声响起，她知道是笙莫又进了屋子，却也没抬眼去看。
只是忽然，余光中一点靓丽的色彩吸引了她的注意。
她抬眼看去，只见桌上散开些许桃红色的花瓣，阳光透过窗户洒在花瓣上，折射出一道道绚烂的光晕，那些色彩在只有墨笔的桌上，显得尤为醒目，竟让这寂静的书房无端生出一丝鲜活生机。
百里怀萧视线不自觉停留了片刻，她眸色深沉了几分，不动声色收回视线，并未去看那人：“做什么？”
“给你——添点颜色~”
小姑娘拨弄着桌上的花瓣，呲牙笑着，
“放心，我没摘你种的花，不过它们好像快谢了，花瓣落下不少，我就顺手捡了些。”
她在书桌旁坐下，趴到桌上，一边拨弄花瓣，一边看向那个无趣的家伙：
“话说，你这人，怎么连种花都规规矩矩的？”
她从来没见过有人种花都能种得这样死板。
“种得整整齐齐，又一丝不苟。”
院子里种的花很惹眼，只要是踏进这个院子里的人都不会轻易忽视它们，它们连各自分布的距离都如此精确，仿佛每一朵花，每一片叶子，都经过她精心的计算和安排。这样的花，看起来美丽，但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我注意过一段时间了。”
笙莫眼中有些困惑，
“除却浇水，其余时间，你都不去瞧它们的。”
她手上一点点用花瓣拼凑着形状，心里暗戳戳想着，好像，照百里怀萧这个无趣的性子，去种花就已经是一件稀罕事了。
笙莫老早就注意到了，那些花长得很好，看得出百里怀箫很用心，但就好像……这人种它们不是因为喜欢，而是为了找件事儿消磨时间。
今儿一看，还真是这样。
闻言，百里怀萧不动声色放下书，不做回答，伸手提起桌上茶壶，斟了一杯茶，放到嘴边浅抿了一口。
“种得这样好的花，你不多看看真是可惜了。”
她将最后的成果展现到百里怀箫眼前：
“你看~”
那人顺着她的话看去，只见桌上桃色的花瓣拼凑出两个歪歪扭扭的大字：
怀箫。
见此，此名主人的神情有了一丝松动，她古井无波的眼眸中攀上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意，不知是被这两个丑字逗笑，还是因为其他什么。
……
“欸，秋高，”金吉叫住院中走动的秋高，“小姐最近好像心情不错啊。”
秋高闻言，看了眼院中正给花浇水的百里怀箫，不解地看向金吉：
“哪有？”
金吉看向秋高：“我也不知道，就是……感觉？”
“有吗？”秋高挠挠头，又转眼看向百里怀箫，依旧没看出什么苗头，奇怪地撇撇嘴，“没看出来。”
“……”金吉失语，“算了！反正跟你这个二货说不通。”
她摆摆手，白了他一眼，烦躁地别过头，不想理这个二货，不过往前走了几步，她又转过头看向这人：“诶，对了，今天你有见到青凌吗？”
“青凌啊……”秋高闻言稍稍思索了片刻，回答道，“好像是跟凤公子去马场了吧。”
“去马场？做什么啊？”金吉问道。
“他好像说是挑马还是干什么……你又找他啊？”
秋高一顿，好像突然明白了什么，
“你天天找他……他欠你钱了啊？”
“什么跟什么啊……”小丫头无语，又清了清嗓子，试探性开口，“你不觉得……青凌这个人很有意思吗？”
秋高闻言微微皱眉，回想了一下，随即点点头。
金吉一喜，看着秋高的眼睛都亮了些，伸出手指引导着他往下说，秋高似乎也是想起什么，伸出手指在空中比划，终于，他不负期望地严肃开口：
“他经常抱着的那只小狗——很有意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