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此之外,荡平天泉山、鏖战晋王府、剑挑风月阁、独闯万骨窟……一桩桩一件件爹爹每次和我说起时,都是一脸的敬重之色。他经常对我说,他这辈子只服两个人。一个是他授业恩师,另一个便是唐岛主你啦。”
听完盼盼声情并茂的一番叙述,饶是唐焱这些年来如何心静如水,此时也终于忍不住小小的得意一把。若是旁人这般夸他,他也不过一笑了之。可夸他的人是李文绝,而且还是在他女儿面前提起自己,唐焱心中隐藏多年的虚荣心终于再一次得到的满足,以至于就连看李文绝的眼神也变得和善了许多。
“前辈,江湖真的有这么精彩吗。爹爹常说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我也想结识好多志同道合的朋友,纵马扬鞭,快意恩仇。就像……就像我娘亲还有爹爹那样!”盼盼越说越兴奋,一张小脸蛋激动的红扑扑的,着实可爱。
唐焱哑然失笑,轻轻的伸手捏了捏她的小鼻子说道:“你才多大还想闯荡江湖。江湖无非就是打打杀杀,争名夺利,有甚好闯的。若是像你娘那样,遇到个不三不四……”话说到这,唐焱意识到自己失言了,于是立即改口道:“若是遇到歹人,你这小丫头片子谁来护你?”
盼盼嘟了嘟小嘴,神态与唐清焰如出一辙。李文绝见状,忍不住偷偷的问道:“这也是你教的?”
唐清焰摇了摇头,低声道:“闺女估计是入戏太深了,回头我开导开导。”
“行了行了,焰儿,文绝。你们二人还有盼盼一路舟车劳顿也累着了,先下去歇息歇息吧。回头别忘记去你师娘那里看看,报个平安。”唐焱抚摸着盼盼的脑袋,对着下面的李文绝夫妇说道。
“哦对了。”唐焱顿了顿,忽然有意无意的补充了一句。“你唐师弟成亲之日近在眼前,岛上宾客众多暂无更多客房。文绝所居之所,焰儿你自己看着办吧。”
李文绝心下一动,下意识的抬起头。目光刚好触及到唐焱的眼神。只见唐焱捋着胡须,面露微笑,模样不似作假,心中一颗大石头可算是落了下来。不管怎么说,至少唐焱没脸红脖子粗的将他轰出去,看来焰儿的计策果然有效。
唐清焰闻言大喜,再一次拱手朝唐焱施了一礼。抬头见李文绝还傻呆呆的愣在那,立即按住他的肩膀朝下一压。李文绝顺势也跟着鞠了一躬。
“多谢师傅成全。”唐清焰说完,俏脸泛红,喜形于色,如同吃了蜂蜜一般甜。师傅今日这副态度,看样子是答应了她和文绝之间的事。
目送李文绝夫妇走后,唐焱重新回到座位上,端起已经凉了的清茶轻轻的抿了一口。看着他们夫妻二人的背影,目光耐人寻味。
“老夫就不信你看不出来,这小子分明就是借女儿之口向你示好。你怎么这次反倒释然了。”穆青云好整以暇的靠在椅子的靠背上,似笑非笑的问道。
唐焱淡淡一笑,摇了摇头。“老爷子此言差矣。依我看这主意十之八九是我那宝贝徒弟想出来的。也难为她一番苦心,竟想到这个办法让我松口。”顿了顿,唐焱又叹了口气,神情颇为无奈。“更何况木已成舟,还有什么释然不释然的。一眨眼二十多年了,有些恩恩怨怨,何必要牵连到小辈身上。”说到最后,唐焱声音越来越小,似是对穆青云说,又似是对自己所说。
…………
九月九,重阳佳节,宜嫁娶。
天气晴朗,万里无云。
今日不仅仅是重阳节,更是琼灵岛少主唐枫的大婚之日。说起来琼灵岛与韩家联姻固然有为了双方利益在其中,但那韩小姐与唐少主两人也是情投意合,两情相悦。如今水到渠成,终成眷属,倒也成了一段武林佳话。
唐焱那日似乎并没有开玩笑。琼灵岛内如今早已宾客云集,络绎不绝。五湖四海的江湖人士以及名门世家子弟纷纷早早的赶到琼灵岛贺喜。人数之多,规模之大早已超乎唐焱的意料之中,以至于霎时间琼灵岛内客房爆满。唐焱虽命各宫弟子砍伐树木,临时搭建住所供人安置,可依旧还有不少人无处可居。
不过既然行走江湖,没点本事自然是不行的。也不知是何人起的头,竟系了一根绳子,整个人直接睡绳子。于是乎,睡树上的,睡水面上的,甚至还有睡刀尖上的。互相暗地里互争高下也好,单纯就是为了睡觉也罢,总之,若是深夜无事往琼灵岛附近游逛一番,总能看到不少稀奇古怪的睡觉方式。
李文绝今日兴致颇高,天还没亮便起身从床上坐了起来。见身旁唐清焰和盼盼依旧睡得正香,于是轻轻的帮她们掖了掖背子,随后穿鞋下地。
今日既是唐枫大婚之日,琼灵岛广撒喜帖,必然有不少有头有脸的江湖名门各派又或是世家门阀子弟前来贺喜。左右自己闲着也是闲着,倒不如前去凑凑热闹,没准还能讨个彩头。
无怪乎李文绝如此少年心性。想他年少时本就是闲不住的主,平生最喜凑热闹。如今随着年岁渐长,虽不似曾经那般鲁莽冒失,但骨子里好动的毛病依旧没有改变。
出了住所没走几步,李文绝忽然听见远处传来“呜呜”的轰鸣声。声音并不算大,不过他耳力甚好,所以听得一清二楚。听起来这声音似乎是某个大船即将靠岸时发出的声音。
李文绝心中暗忖:今日才赶来贺喜,想毕是船上之人身份尊贵,故压轴而来。而且听这船上轰鸣声如此洪亮,这船必然贵重得很,莫不是宫里的人到了?也罢也罢,倒不如前去看看,说不定还能碰到老熟人呢。
一念至此,他再一次看了看自己穿着,觉得自己这一身打扮没有什么不得体的地方,于是施展轻功,朝着那轰鸣声的方向飘然而去。
…………
琼灵岛渡口边,一艘大船逐渐停靠了下来,横在渡口处。
李文绝所料不错,这艘船的确是贵重的很。光看它长便有二十五六丈的模样,宽十一二丈。抬头望去大船足足有三层高,船身上刻满了祥云花纹。整艘船金碧辉煌,雕栏玉砌,让人叹为观止。
大船之上,一个大大的“穆”字大旗竖在船头处,向在场围观的众人宣布着这艘船的主人是谁——常州穆家,一个平日里低调却又偶尔张扬的武林世家。
杨清秋依旧领着岛上师弟们在渡口边恭候。适才虽被眼前这艘金碧辉煌的大船小小的震撼到了,不过他很快便定了定神,恢复起往日处变不惊的模样。远来即是客,更何况常州穆家也是不容小觑的一个牌面,他万万不能失了礼数。
不多时,在一干家仆护卫们的簇拥下,船上逐渐走下来两个人。杨清秋神色一凛,未敢多看,立即微微低头双手抱拳说道:“琼灵岛淬剑宫弟子杨清秋,率诸位师弟来此,恭迎穆老爷大驾。”
话音刚落,一只手忽然拖住他的胳膊将他扶了起来,紧接着传来一道少年人的声音。“杨师兄客气了。想这途中遭遇大风大浪,以至于我穆家船只不慎迷失了方向是以耽搁了。好在赶在成亲当日一大早赶到,也不算是误了吉时。”
杨清秋一听抬头看去。却见面前的哪是什么穆家家主穆钰,却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郎。
少年郎衣着华丽,身形修长。腰间还别着一把折扇和宝剑,举手投足间无不透露出一股名门世家公子的风范。
“阁下是……”杨清秋依旧保持着双手抱拳的动作,讷讷的问道。
少年笑道:“在下姓穆,表字延辉,这位是舍弟延德。家父近日身体有恙,卧病在床不便远途。是以我们兄弟二人奉家父之命前来琼灵岛贺喜。却不曾想让杨师兄误会了。”说完,穆延辉身后那名少年同样朝杨清秋抱了抱拳,含笑示意。
穆家家主病了?杨清秋心中有些奇怪。想那穆老爷正值壮年,身体康健,到底是什么疾病竟让他卧病在床。莫非是生怕朝廷那里心生狐疑,所以以托病为由避嫌?
“杨师兄?杨师兄?”
“啊?”杨清秋猛地回过神来,见穆延辉兄弟二人一脸奇怪的盯着他看,这才意识到自己失礼了。他轻咳一声,连忙道:“二位既已到此,可先前往住所安置。届时自有岛上弟子领二位去见岛主以及穆老太爷。”
琼灵岛虽说客房已满,不过像穆家这种地位崇高的名门世家,自然早早地派人提前预定了空位,旁人即便心中不服却也无可奈何。
穆延辉将手中折扇合上,在手掌心敲了敲,淡淡一笑:“也好。一切听凭杨师兄安排。”
杨清秋微微侧了侧身,伸手一张道:“请。”
穆延辉兄弟二人同样伸了伸手,道:“请。”
李文绝赶到渡口之时,刚好看见杨清秋领着穆延辉等人前往安排好的住所而去。他向一名琼灵岛弟子一打听,得知来是穆家的船只,并非宫中来人。
一想起穆家,李文绝不免有些头大。他当然记得自己还欠了穆家一个人情。只是不知这一行人中穆谨可在其中,若是见了面这家伙给自己出难题找麻烦,自己是应还是不应呢。
李文绝揉了揉额头,只觉得有些头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