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世间总有些人不被教条束缚,自由自在,他们既能和长辈无拘束谈笑扯皮,也能和小辈称兄道弟,因为本性直爽纯真,门内自有包庇看护他们的人,为他们遮风挡雨,查补缺事。
这些人或者天资卓越,或者平平无奇,因为有一个健康宽容的成长环境,自带着激励周边人奋发向上的气息,假使有一天庇护他们的长辈不在了,他们一时低靡挫败,终究会变得不惧万事。
在赤龙门,谢玄或许就是这样的存在,他修为不高,却能连通最顶层的陶老祖,年岁不小,却能被众多小辈视为最亲近的师兄,常常捅一些娄子,却从未被任何同门记恨仇视。
在小一辈弟子们眼中,谢师兄或许不是门里修为最高的,但一定是门里胆子最大的、最会玩儿的、最爱开玩笑的。
云舟很快就要降落在落魄峰斗灵场,谢玄迈着大步走近常自在和魏长生跟前,“你们俩嘀咕啥呢?”
魏长生恭敬回应:“回师兄,我们在商议着回去以后去鬼头涧游玩一遭。”
“呦,胆子不小嘛,那里可是有很多低阶伥鬼的!”
谢玄二十多岁的人,与两个十来岁的孩子相聊,一点儿也没隔阂,不仅没隔阂,俨然有一副带头大哥的架势。
云舟很快已经飘在斗灵场上方,东北方向老远处就是那扇秘境巨门,六年多过去了,巨门的封印还是没有解开,不过样貌却被赤龙门改变成了龙楼亭台,四根赤红色石柱屹立外围,好像穿过那扇门会进入另一个世界一般。
谢玄将自己灰色的袖口缩紧,神秘兮兮的把魏长生和常自在的脑袋挽近身,低头对他们说:
“我先躲去后山青石崖,如果猜的没错,掌门等会儿可能自龙楼亭台内走出,待两方开战以后,如果掌门还没有出来,你们便去找我,若是掌门出来了,你们就老实呆着,听懂没?”
两小儿嗯声点头,谢玄拍了拍他们脑袋,身影自云舟跳下去一溜烟便跑没影了。
云舟北台边,唐林正在组织孩子们往下走,常自在用双手揉搓了一把圆乎乎的脸,愣头愣脑向着那个方向而去,魏长生拽了他一把:“真要随谢师兄去玩耍?”
“那不然呢。”常自在兀自疑惑。
魏长生连旷学这种事都没干过一次,今日这么重要的时候,他其实是不敢跟着谢玄去玩耍的,“唐师兄那边怎么说?”
“你怕什么?就说去出恭便可。”同龄人包括长辈看来,常自在是出了名的愣傻、嗜睡,但是因为天资好,即便是瞌睡误了修炼的课业,负责教习的唐林也不多训斥。
这小胖子面上虽然看着呆笨,实际上一点儿也不傻,他善于利用自己的缺点,随着年龄越长越大,隔三差五就旷学,有时自己一个人偷溜出山门玩,有时被谢玄带着出去。
魏长生心头一狠,“好,去就去,有什么可怕的。”
他是第一次干这种事,难免心生怯意,生怕被唐林抓到后斥责训罚,但诱惑就摆在那里,好不容易出来一次,不被谢玄师兄带着玩一遭怎能甘心。
两人是最后跳下云舟的,唐林跟在他们身后问了一句,“可见过你们谢师兄去了何处?”
常自在打着哈切说,“没见过。”
这就是睁眼说瞎话,小胖子说谎的本事练得炉火纯青。
唐林皱眉少顷,自语笑了,“这小子许是怕被掌门看到,先跑去别处躲着了,我自说今次不需他跟来,呵呵~”
此时司徒家的人还没有到,斗灵场内只有两个自家人,李守信和张怀义快步迎来,纷纷见过唐林。
“唐师兄已然练气圆满,怕是快要筑基了罢?”张怀义殷切问了一声。
唐林在门里常年负责教授弟子们术法课业,这职务虽然不算大,但多数人都尊敬他,一来教习这种事耗神耗力,甚是辛苦;二来培育门中未来希望,多少都有些为人师表的意思,值得尊敬。
李守信穿着一件干练青衣,他虽不是赤龙门弟子,但对宗门有恩,唐林不把他当外人,吩咐道:“守信,你去唤掌门师叔出来吧,今日两家小儿辈切磋比试,可不能没有他。”
李守信领命而去,到得龙楼亭台边,手中浮现一枚传讯之物,自顾自操弄起来。
此时暂无他事,张怀义看了看四周,方正的面庞低声讪问一句,“师兄,我妹妹那事如何啦?”
唐林与陶寒亭相交甚熟,陶寒亭负责帮着简雍管理黄龙殿,张怀义前些日子拜托唐林帮他妹妹在门里寻一营生,这事儿唐林早前答应过,这次见面被问询也是自然而然的事。
“放心,我已问过寒亭,门里现在确实缺人手,再说你爷爷那事,门中亏欠良多,这次寒亭回来,正好将你家剩余两人一并带去明月城做事!”
张怀义一听此言,感激涕零,拱手拜谢:“真是谢过唐师兄了,此恩无以为报!”
“嗨,莫说这些生份的话,其实掌门师叔早先在内部也提过这事,你不求我,寒亭也会主动找你商议的。”唐林拍了拍张怀义的肩膀,这位入门较晚的师弟出生不好,其实在门里没几个朋友。
李守信传了讯息再返回这边,迷糊说了一声,“掌门说教唐师兄先行接待客人,他晚些时候出来。”
唐林横眉微皱,“看来掌门遇到了难关,一年后就要与牛魔谷的玉狰子生死斗擂,确实压力太大。”
这时落魄峰外飞来巨型灵剑,唐林快步走去迎客台,自有人操控护山阵法洞开,那巨剑飞下,其上先头站着一个耄耋老者,唐林笑道:“原来是司徒达前辈,您怎的来了?”
司徒达在司徒家的地位一直很高,本是负责外部商事的主理之责,这次怎么管开这种事,唐林觉得很奇怪。
“呵呵呵~老夫已然老迈无用,两年前便不再负责族内商事,心力衰竭,眼下也只能做做看护跑运一类的杂事了。”
原来是寿元所剩无几了,唐林恍然大悟,宽慰笑说:“怎能无用,您老为司徒家披沥百多年,便是不再亲身主事,也是基石一般的存在。”
司徒达摇头笑了笑,指着斗灵场中的赤龙门小辈们,“各个皆是精灵神慧啊,你赤龙门愈发壮大了。”
唐林看了一眼司徒达带来的三十多位弟子,谦逊道:“哪里比得上您这一大家。”
将司徒家一众迎入斗灵场,唐林说道:“我家掌门要晚些来见,今日主要还是小儿辈互相切磋相交,其间晚辈亦会粗略讲说我门中术法精要,您看如何?”
司徒达颔首点头,“你我两家多年交好,这份友谊自该传给后辈,甚好。”
虽然两家老祖和有实力的人都在外忙碌,但门派的发展不会因为一些事情停止,槐阴河战事打的再激烈,也影响不了两家后辈汇集来往。
这是真正意义上的传承友义,搁在平时都是要两家主事人来主持的,只因外面战事吃紧,才显得不太正规,但场面还是得做足。
张怀义和李守信布置好约束阵法,禀报唐林一切准备妥当,两方小一辈便被一个个安排好坐席。
唐林对着众人开口:“今日两家弟子互相比斗参习,待事先约好的十场术法演练结束后,自可自由寻友交流,往后每隔三年都有这种机会……”
六十多个小身影聚精会神听着,有些比较淘气的不时撇撇对方的同龄人,对于孩子们来说,一切都是新奇的。
唐林继续说着:“我赤龙门日常教习,在五行术法上颇费心力,司徒家众位师弟师妹们可认真观看……”
司徒家在符篆一道很专长,他们家有些孩子老早便能画出多种黄符,人各有专长,互相探讨之下可以另一种视角弥补彼此缺陷。
唐林很快讲说完,司徒达也说了几句,第一轮的比斗便开始了,司徒家一位黄衣少年腼腆出场,当他走上斗灵台时,赤龙门的弟子也出列了。
台下一双双精灵眼珠注视着那微胖的少年,红白色的袍子很不合身,人看着还有点儿呆愣,一点也不像是有实力的人。
被众人看轻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常自在。
他打着哈欠看着对面那个黄衣腼腆少年,那人也看着他,互相看了看,黄衣少年感觉常自在应该很好相处,稚气道:“我叫司徒游方。”
常自在愣了愣,“我叫常自在。”
台下的人本以为两个人要开打,没想到那两个家伙走近嘀咕了老半天,司徒游方拿出自己画的一堆黄符,说道:
“低阶洗尘符、避秽符、火苗符、凝沙符。”
说罢一一演示用完。
而后常自在双手掐诀,一道小火苗逐渐燃烧变大消散,“火灵术!”
双手再掐诀念咒,巴掌大的水球轰然爆裂,“水球术!”
“晃金术!”最后是一道流云金光瞬间出现又消失。
两个人互相称赞很厉害,就那样傻愣愣的回到了各自的坐席,全程没有任何打算攻击对方。
台下所有人都看傻了,“这算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