猩红铁壁已然被熔成黑灰之气,在那一道道烈炎光柱消散之时,看着已经全军覆没的魔群之中,一头红犀虚影费力闪出,头也不回朝着南方亡命逃离。
站在天空中的陶方隐眼睁睁看着那犀角魔人拖着残损的躯壳逃脱,不做任何动作。
不是他不想做,而是体内灵力早已耗尽,费力撑着全是为了震慑万一还活着的敌人。
这个‘万一’确实出现了,也确实被镇住了,所以狼狈向南逃去,陶方隐浮立良久,眼中虽是古井无波,心里却提着一颗心久久不能松懈,当真正确认犀角魔人离开以后,方急急向城楼飞去,刚一落地脚步不稳,险些跌倒。
幸好身侧有司徒十七一把手伸出,才免于在众目睽睽之下瘫倒。
城楼上诸人都对此时的陶方隐拱手执礼拜谢,所赞颂之言不尽相同,但无不敬服尊崇。
陶方隐环扫八方,一一点头,平静对司徒十七说了一声:“城池防御灵壁不可撤销,先去照看你家老祖,贫道回一趟黄龙楼。”
最后向吴夲对视一眼,鼻内轻出一口气,身影眨眼消失。
留下众多司徒家弟子急哄哄围着司徒业,司徒十七正要对家族门人说一通话,却被司徒礼先一步抢道:“乙字小队坚守城池灵璧,其余人等原地休整,司徒羽逸呢?”
司徒礼在族里年轻一辈中威望甚高,他一开口,两队人迅速增援各处阵基,人群中刚把热汗擦净的司徒羽逸抬头稍一跳,“我在这儿,礼叔!”
司徒礼正色说道:“组织练气族人清理战场。”
“是!”司徒羽逸抱拳领命以后,快速召集人手跳下城去。
吴夲盘坐少顷缓过气来,快步来到司徒业身旁,见插在他体内的黑铁刺已经消失不见,人虽然还昏迷着,但生机尚存,对着司徒家诸位核心子弟说道:“魔气侵体,尚不致命,先将司徒兄抬去城主府,我和陶道兄很快为他治疗。”
司徒飞云抱起司徒业的身子向城下飞去,司徒十七也想跟着回去,却听司徒礼一本正经说道:“十七,劳烦你随本族子弟向城内各处放去消息,此番魔物攻城已然被三位金丹老祖尽数震灭。”
司徒十七自司徒礼抢了话语权后一直黑脸站在原地,此时受其指派吩咐,双眼刹时怒目圆睁,本来尖嘴猴腮的面容少有的露出凶相。
两人对视少顷,司徒礼刻意将话音放大几分:“怎么?你不愿意去?”
司徒十七一听这话,背后拳头瞬间握紧,忍了三息,终究还是低头一撇,松了开来,“我去!”
司徒礼背后的司徒飞剑眉目得意,嗤笑般阴阳怪气说了声:“让去做事就去做,拖拖拉拉,一点儿也不为家族着想。”
司徒十七冷着一张脸转头就走,也不再多和这些人说半句话,他在司徒家连旁支都算不上,被收养的人,难免受这些嫡出子弟排挤。
厌恶这些人归厌恶,毕竟不能翻脸,如今家主昏迷不醒,族里上下正是该团结一致的时候,司徒十七懒得和他们计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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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禄街黄龙楼,陶方隐缓步踏入楼内,笑着应对各种执礼问好,朝柜台上素白衣衫的常乐招了招手,两人一直走上三楼,在常乐疑惑迷蒙的状态下,陶方隐突然停住脚步,轻声说了一句:“去教你姜师叔和简师叔来一趟!”
随后推开格门缓步走入,常乐看着自家老祖的背影停顿一瞬,快步离开三楼。
很快,简雍和姜玉洲齐齐进入格门,见陶师叔盘坐堂间,丹药之力缓缓回复着疲惫的身躯,眉头上原本还有些黑色的眉毛全部转为白色。
大战刚刚结束,两人不用想也知道,陶方隐一定费了天大的气力。
简雍灵敏的感觉到自家师叔的生机似乎减少了太多,与一旁姜玉洲不确定的说道:“师叔的寿元好似耗去不少!”
姜玉洲仔细观察感受,眉头逐渐皱起,正要开口时,见陶方隐突然结束打坐,眼皮垂下站立起身坐在椅上。
“师叔,发生了什么?”简雍已然察觉到了陶方隐的心情。
陶方隐叹了口气:“准备撤离此地吧。”
“啊?”简雍和姜玉洲齐声不解,怎么好好的就要离开,外面不是在传这场魔物攻城的战争已经打赢?
陶方隐简略述说:“短短一天时间,那白面魔人再返回时,带了两千余魔物攻城,不仅是实力提升至金丹后期,还带了一头犀角魔人。
我单独和他二者拼杀都拼不过,更别提司徒业和吴夲。刚才施了禁术勉强灭去剩余的四成魔物,没想到那头犀角魔人还没有死,已经逃去南方。
乱魂海的封禁壁垒十之八九是破裂了,那里面夹杂着无数魔物和妖物,明月城四野无有天堑防守,单靠本身城池防御,不可能抵挡太多时间。
在此地经营十几年,也已经赚够了门里吃穿用度,该是时候回返槐山开辟鬼市了!”
十五六年的心血就这样放弃,简雍一时有些接受不了,可听师叔的意思,无月沼泽此番大劫,受损的何止赤龙门一家,于是问道:“那司徒家?”
陶方隐摇头苦笑,“比之咱家,司徒一族苦心经营此地近二十年,哪里会轻易放弃,而今司徒业昏迷,稍后我便去为他疗伤,这般财力要教他醒了以后抉择抛弃,怕是无异于要他半条命。”
姜玉洲素来争强好胜,此时见自家师叔都没有想要与魔物争较一番的打算,也不再多劝,“既然如此,还是早早收拾东西,北回槐山吧。”
陶方隐颔首指点:“去将商富海一家也带上,两日内必须安排好一切事务,明晚便启程回落魄峰,此地多呆一天都有可能受困不得脱身。”
简雍也不再迟疑,“我这便传讯给所有合作友盟,愿意信我们的便随我们回槐山,不愿意的,就教他们自生自灭。”
大劫来临之时,最不愿意相信消息的不是一无所有的人,而是那些在此地多有家业利益的人,陶方隐此时疲惫不堪,再没有闲心管别家死活,刚才施出禁术已经算慈悲救了这一城人,几日后这里是炼狱还是神堂不关他的事。
简雍和姜玉洲迅速召集黄龙楼里所有自家弟子传令,撵除一切客人闭门整理,又派常运赶紧去杂货街告知商富海即将发生的巨变,离明日晚间尚有时间,也算给他些时间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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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时,明月城城主府内,司徒业迷迷糊糊睁开双眼,看到吴夲和陶方隐正在堂间谈着什么,艰难自榻上爬起来时,陶方隐和吴夲也来到了他身边。
“保了一条命,今日两位的大恩,他日我必会相报。”司徒业拱手后,检察自身躯壳,发现五道穿身伤口都已痊愈,体内的魔气也消失殆尽,就是灵脉受损,一时提不起气力。
吴夲无奈叹道:“若非陶道兄救了你我,怕是今日咱们都要在黄泉路上相见了。”又把今日的一切经过都说完。
司徒业愁苦摆头,“着实是运气太差,怎会遇上这等事,按说他汦水宗该担这个责任!”
“咱们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汦水宗即便负责镇守乱魂海北面封禁,出了乱子,也不可能很快摆平,我看还是早早做准备吧。”吴夲看向陶方隐。
司徒业不解问道:“怎么?二位是要?”
陶方隐不想隐瞒什么,直言开口:“午间我已教门下弟子收整黄龙楼所有财货,明日便北归槐山,此地我家不打算再呆了。”
司徒业惊诧,“道兄,你这是何必,时局不明,放着好好的利益不赚,回槐山又要和赵良才抢生意?”
陶方隐凝目盯着司徒业:“你还不知此时到了何种局面?那犀角魔人智识不比凡人差多少,残损回去必然会招来更多魔物,明月城四方平坦,亦无高阶灵脉布置阵法,能守多久?”
司徒业两手一摊,头痛欲裂,他谋求多年才建立这么一座城池,经营将近二十年才有了这等规模,眼看着越来越好,如何能够瞬间撒手放弃,“我……我们这座城!”
吴夲苦脸劝道:“司徒兄,这次我也要北上了,诚如陶道兄所言,这里根本不是容易防守之地,今日若非陶道兄施展大术护卫你家子弟,恐怕现在城外满是司徒儿郎的残尸,我们斗不过乱魂海里的那些东西的!”
司徒业痛苦之色爬满脑门,陶方隐还要劝说一些话时,头顶天空一股绝强威压降临,吴夲神色大震:“这是,元婴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