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来到桐柏福地,钟紫言新生别样感受。
上一次匆匆拜访,只顾着心惊肉跳了,无法细细感悟这六阶灵地的妙处,此时脚下登云,周旁水灵之气盎然,雷电元素也偶尔闪烁其中,神妙不可言语。
怪不得化神伟力至少得在这等地方修成,实在是别处凡尘孵不出真龙凤凰。
按照礼数先拜见了林御魂老祖,然后匆匆驾云来到简雍所在静室,见今次竟然没有神秘屏障困囚他,钟紫言颇为诧异。
“你可还好?”
“掌门莫担忧,雍无碍。”
简雍比去年气色好了不少,整个人比结丹前笨壮了些,更显沉稳,除了个头赶不上自己,气质已经非常内敛,若凡尘光影,自然舒适。
二人互相交换彼此这一年多的经历,简雍不时叹息,重复问道:
“玉洲师弟也结丹去了?”
“是,今年春日离山,和你一样,不教旁人送,说他把握十足。可这都大半年过去,也没听着信儿。你我结丹时,哪里用过这么长时间?”
“顺其自然吧,有些强人结丹亦不下三五年的,玉洲手段了得,劫雷自然也强悍,多准备准备是好事,掌门你不必担忧。”
“但愿如你所言。”
……
“寒亭怎么样?”
“欸,不乐观,每月用冰玉丸吊着命呢,是生是死只能看他造化。”
……
“正明和菩提他们能受得了咱门里的风气么?”
“无甚情况,自天枢殿别开佛心堂后,正明和海月几人潜修佛法,也时常以我道门教义左证,平常无事时闲去论道,我亦有收获,这条路绝非死路。”
简雍颔首会意,三年前他别出心计,奇思妙想觉得佛修亦可入赤龙,遂起念与钟紫言细说,没想到钟紫言竟然同意这样做。
如今看来,事情的发展还在控制之中,有好的预兆。
“开辟战争要发动了吧?”
“嗯,前日汦水宗庶务峰宗道友来山里拜访,说了一些情况,此番只他一家就凑去九千余众,北域派来了十三万人,我南域以拘魔宗为统领,拢共凑了六万多人,加起来接近二十万修士大军,约摸在明年开春就要北上了。”
“姓宗,与不二是同姓?”
“是,唤做宗长兴,为人颇有气度,金丹后期修为,估计比我们要年长百来岁。”
“看来汦水宗底蕴很厚。”
“可不是,好歹也是两千多年的大派,哪像咱家……”
说到痛时,钟紫言和简雍对视一眼,互相苦涩笑了笑。
简雍随后开始讲说自己的经历,虽然他在这福地内经历稀缺,但也有奇妙之处。
钟紫言听说简雍一直和那位大能下棋,说到他屡屡输败,不由哈哈乐笑。
时间过得飞快,很快到了要分别的时候,简雍将装满黄龙探宝图的储物戒交给钟紫言:
“这是三万张灵图,如今我凝成金丹,青紫二色灵机看得愈发真切,黄蓝二色也初窥门径,前不久刚求林老祖裹着游览罢蒲阳和晋地两方,新添了许多收获。”
钟紫言欣喜接过储物戒,又将随身携带的十枚空余戒指交给了他,等着明年再用。
青紫灵机观山川地势、灵地灵矿、拳湖水泽;黄蓝灵机观灵器灵物、符箓丹药。有了这三万张探宝图,赤龙门又不知增添多少财富,钟紫言心生无限憧憬。
“时间快到了,我明年再来看你!”
“掌门。”
“嗯?”
“时局动荡,你要保重啊!”
钟紫言笑了笑,摆手离去。
******
出得拘魔山太极台,有金丹境的拘魔宗道友已经等候多时,带着他就要往不远处的传送区走。
“隋道兄,我自山门处去吧,正好往紫阳城挑些用度。”
身前这两鬓黑髯中间金须的道人本名隋邕,据说原属佛宗弟子,后投道门入了拘魔山,是林老祖极其看好的金丹修士。
“也好,我亦需往紫阳城一遭,顺道带你下山去。”
隋邕带着钟紫言观览漫步下去,出了山二人御空而起,往不远处的紫阳城缓行。
北面大河之上,一艘艘灵舟排列整齐,黑压压的挤满了人,灵机牵动,宝光四射,粗略一看,都有三四万人。
一条蒲阳河,南北看不到尽头,大军往北浮动,威势浩荡。
“这些都是贵宗招揽的散修军阵?”
“钟掌门哪里话,你看那中间合拢聚头的五艘巨舟,旌旗各有标识。”
钟紫言细观之,果然各有颜色,这几万人神采奕奕,必是各家精英。
“我见识浅薄,实在是少见此般景象,不知隋道兄能否一一引指各家跟脚?”
隋邕笑到:“不难分辨。”
“中间黑金旗色,是我拘魔宗所部,这你知道,拘魔一宗乃由当年林御魂老祖创立,至今延绵不下六七千年。”
“西北明光金旗色,是雷音寺所部,乃由华严佛尊所创,传承上万年,化神大能众多,当属东洲第一家。”
“西南天蓝旗色,是汦水宗所部,两千年前由水锦苍老祖所创立,是此五家中唯一不属化神门庭的门派。”
“东北方两家中,明黄带青旗色,乃化生寺所部,由江震源老祖开创,实力当属北域第二。”
“最后一家,是儒门立在东洲的院所部,由端木赐老祖创立。”
隋邕说罢,见中间五艘巨舟突然开始齐头向北,天际一声重雷响动,无量山监察使闻万雄强势现身,知道不能再围观了。
钟紫言也知趣随他往紫阳城去。
到了紫阳城,二人分道扬镳,钟紫言四处游逛一圈,见城内人气低迷,街头摊贩少了七八成,只感叹天灾人祸,不可避免。
他此次来,是要与蒲阳鬼市管事协商经营问题,走到城南杂货街,往最里面的黑龙楼行去。
进去以后再下至密室,就见到早先派来统领一切鬼市商务的夏灵甲了,他照旧穿着一袭绿钱道袍,此时正琢磨着怎么跟掌门交代今年的收益惨澹问题,没想到掌门正巧来了。
“今年生意不太好吧?”
“掌门恕罪,我初来任职,又赶上战事兴起,几次三番被拘魔宗执法堂找麻烦,着实不太好经运。不过再有两个月,大军北去,后方军需必然大盛,定有收获。”
夏灵贾又高又胖,苦笑起来肥脸皱成一团球,很显油腻。
但此人商事通熟,修为已达筑基巅峰,尚属年轻,日后说不定可以结丹,故而钟紫言提早把他拉出来打磨。
“无碍,赶在明年夏日赚到五十万三阶数目,就算完成了这两年的任务。陈老祖那里我去交代。”
在室内度步两番,钟紫言道,“方才我见最后一波大军开拔,也往青梗山脉去了,据拘魔宗道友说,明年三月就会开战,届时我派黑龙殿弟子去实实探查讯息。”
“何况与咱家签了合作的那十几家本地势力,都有被拉去参军的弟子,其中专设掮客宣扬者,也不少。”
“一旦战起,攻杀和防护类灵器灵袍、速度类灵靴、续命疗伤类灵丹、遁系符箓、木系火系飞行灵器、控制类法宝等都是稀罕物,这些东西我会安排朱视、苏宁和苗芙三人轮流给你押送来。”
“时间上嘛,这半年暂且每个月一趟,如果商路畅通,销罄快,便七日一次,甚至三日一次也不无不可!”
夏灵甲喜上眉梢,有这样的支持力度,他在门派内的功献可要飞速生长了。
“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此处没有一位金丹师叔坐镇,有时候难免被强权打压,掌门你看这……”
钟紫言沉默思索,确实难办。
赤龙门如今的几位客卿长老,比较亲近的两个老头中,秋冥子寿元短缺,不宜再分心操劳俗务;青松子担忧战乱一起,寿丘苍蛇宫被人发觉,已于今年夏日带着成套的传送阵从巫山沼泽绕返回去。
而江枫在前不久拿到自己拓印的剑诀,回返了北域。门里还剩下的金丹,要么是沉宴这种不稳定也不能被派出来用的。要么是妖修,貂妖和那条血蛟,无法委任。
“确实没有金丹同门可用……”钟紫言无奈叹了口气。
“我听说门里这两年有几位师兄都去结丹了,他们情况如何?”
夏灵甲好奇一问,就这一问,直接把钟紫言的忧虑牵扯了出来。
天山子和姜玉洲二人去结丹,一个走了一年多,一个半年多,两人到现在都没有音讯。若不是魂灯敞亮着,钟紫言都以为他们失败了。
夏灵甲见钟紫言神色忧虑,忙安慰道:“结丹是大事,准备和积酝需要时间,两位师兄肯定能成。”
“金丹,金丹啊!”
钟紫言低语了两声,忽然似有想法,“这事过几日我会请人来看护,你且先做好分内事。”
说罢直接走了出去。
十多天后,苏猎带着一位身着朱紫血袍的魁梧背剑修士赶来,夏灵甲忙走出黑龙楼迎接,才得知原来门里还有这么一位齐姓金丹师伯。
那已是后话了。
******
回返清灵山的钟紫言又跑去后山长明灯堂看了看属于姜玉洲和天山子的那两盏魂灯,见仍亮着,心中松了口气。
负手立在山崖顶,神思缥缈,梳理最近收到的各种讯息,头等大事还是寿丘战事。
两年前以为那边打仗,不可能牵扯到清灵山,如今看来,是自己痴人做梦了,别的不说,这半年里清灵山附近的山精鬼怪明显增多了不少,要说没有任何危险,鬼都不信。
外加近日往巫山沼潭外围探宝的弟子们频频汇报其中蹊跷,不做打算是不成的。
清灵山位处尴尬,直接往北半日既见巫山沼潭,往东去越过原千叶山旧地,六七百里就能看到命魂门的橙木城,接着就是蒲阳河道,青梗山脉就在河道对面。
“距离战线还是太近了~”
他眺望北方,脑子里总有一个担忧,就是万一将来真和妖众起了冲突,人家从巫山沼潭方向飞度来,头一家遭殃的估计就是清灵山。
这次的开辟战争说是针对黄鸟宝库,可寿丘如今已经是妖族的地盘,要开辟势必得与对方起摩擦冲突。
此界妖众按道理也属道门截教一脉,但是钟紫言跟闻万雄几次攀谈侧探,听着压根没有想和妖众商量的意思,结合去年几头元婴实力的妖物来清灵山和陈勰比斗,人族高层似乎早同他们水火难容了。
世局复杂,钟紫言暂时只知道会乱,但是会乱到什么层度,那估计各大势力的元婴老祖们也不知道,只有站在顶峰的那些化神大能,或许才看的清。
多想无用,钟紫言收拾心情回返洞府,给齐长虹传了一讯,自顾自开始修炼起来。
只有自己实力强大,才能在接下来的动乱中握有些许主导能力。
他此时暗伤恢复了九成,体内灵力运转无阻,便决定自【血煞神函】和【青铸冰甲】两门功法中则一先行精修。
从杀伤力的角度考虑,自家手段其实不弱,这几年旁人见他常以虚弱身子显露在外,以为钟大掌门战力平平。
其实他自己对自己的手段还是颇为自信的,论神魂心性,论遁术,论杀伐,同阶里真要斗起来,除几年前的柳江宁外,又怕了谁。
想起柳江宁,便自然明白自家弱在什么地方,其实是防御能力。即便有【化疆手】天赋依傍,被人击中身子时,还是扛不住。
想及此,果断把【青铸冰甲】陈列回忆,开始修炼。
此法门得自牧野马林,是东方真人所创,共有五层境界,分为镇魂结鳞、凝冰启盾、狡咒附身、炼骨渑肌、化冰成蛟。
连年战事牵扯,宗门俗务缠身,导致到现在刚修炼至第二层境界,凝冰启盾,还处在需要主动催发灵力护持的层度。
如果当年和柳江宁厮斗早早修到第三层狡咒附身的境界,躯体自发催动冰甲,说不得不会被那一剑刺伤。
可惜世上什么都有,就是没有如果。
钟紫言打坐吐纳,又把那枚金龙逆鳞摆置出来,参照着开始修炼。
之所以选择青铸冰甲法门修炼,另外一个原因就是因为自己有真龙之鳞参照,当年东方真人所创功法其实假想的对象就是真龙躯壳和龙鳞宝体,没成想,兜兜转转,法门落到自己手里,竟然在后来真的从陶师伯手里得到了龙鳞。
谁说这不是天意呢。
******
桐柏福地,简雍和老者的对弈局数已经涨到一千六百盘。
从最初的狂虐简雍,到最近几天忽然感觉出了大不同。
他发现每局里面某几个棋子竟然必须跟着对方布局,不论怎么走总会落在简雍最后的计算中。
老者苦思不得其解。
但大局上看,他仍旧次次能赢,和下第一局的时候,并没有什么太怪异的不同。
“你次次落子天元,次次输得体无完肤,还觉得天道贵和?”
“是,晚辈仍然觉得天道贵和。”
“贵和总该有个目的?难道贵和的代价就是输的断子绝孙,道统消亡?”
“不,晚辈认为,贵和才是赢,输只是贵和必要的条件。”
“那便继续下,直到你心服口服!”
任凭暴雨狂风,简雍仍旧是那副半带愁苦悲悯,半带认真严肃的模样。
福地内两人杀得焦灼拔韧,福地外,拘魔山以北,遮天蔽日的修士大军开赴向黄鸟宝库。
二十万修真大军浩浩荡荡席卷向北,进发去那自开天辟地以来从未有过大动乱的苍黄泽域。所过之处,寸草无生,精怪无存。
直到三个月后,一声震慑心魂的鹏鸟鸣啸自北传来,人妖两族大军两相碰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