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防车处处碰壁,耽误了二十分钟,才抵达檀春小筑。
七楼窗户已被打开,浓烟前赴后继往外冒。辉煌灯火中,窗口黑云翻滚,极为醒目。
温行渊拼了命,将白笙和沈晏礼从火场捞出来。救护车接踵而至,将两人接走。
看见白笙闭着双眼,被医护人员推上救护车。白嫣双手捂着嘴,惊恐交加。
半小时前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
突发火灾,宴会取消。
负责人代温行渊表达歉意后,安排车辆,将众宾客送走,只留下了白嫣。
她是白笙的姐姐。
温行渊本想让她跟救护车去医院,但白嫣拒绝了,说要赶紧回家,通知爸爸妈妈。
温行渊也不强求,名义上的姐妹,本就奢望不了太多。
何况养女与亲女关系尴尬,说是敌对也不为过。
稍稍抬手,示意负责人安排司机,送她回白家。
整个晚上都太乱了。
警方到来后,立即勘察火灾现场。
顾泽放进去的自燃装置,燃烧到一定程度时,便会启动自毁程序。也就是爆炸。
碎片落入火海,被大火烧成灰烬,不会留下任何痕迹。
可警方还是找到了证据,判定火灾不是意外,而是人为。
火灾报警器失灵,能说成巧合;消防箱开着,但受害人只拿到一个逃生面具,能说是工作人员玩忽职守,没有放置应急物品。
那被里外封死的门窗呢?这总找不出狡辩的理由吧?
尤其卫浴。
谁闲着没事,锁卫生间的门?
里头有人也就算了,关键里面没人,门是从外面锁上的。
——此为证据一。
证据二,客厅桌上那杯酒。
玻璃承受不住高温爆开,但碎片上仍残留部分酒液。
经鉴定,酒里被下了药。
剂量不大,但一分钟内可致人昏迷。
周队道:“从现场痕迹来看,白小姐进去的时候,沈先生已经中药昏睡,不省人事了。”
同入现场,看着屋内一片狼藉,听完警方的初步汇报,温行渊大怒。
什么人,竟敢在他的地盘上,放火害他外甥,害白笙!
他从青城实验基地回来,就是为了进一步保障白笙的安全。现在可好,人在他的地盘,他眼皮子底下,差点被烧成灰!
士可忍,孰不可忍。
温行渊愤怒之余,忽然想到当时来传话,叫白笙上楼的那名侍者。
思维都跟到这了,白笙说过的事,讲过的话,自然也一并回到他脑海。
——王明。
他立刻想到这个名字。
白笙说他形迹可疑,温行渊却在琢磨接下来的宴会,没在意,还笑她敏锐过头,草木皆兵。
现在想想,王明与来传话的那名侍者,肯定是一伙的!
如果他当时把白笙的话放在心上,将王明找出来,也许就能避免这场悲剧了……
温行渊闭眼,懊悔不已。
白笙身边随时都可能被监视,被奸人布下陷阱。他不该仗着在自己的地盘,就掉以轻心的……
温行渊捏了捏眉心,倏然睁眼。
眸光锐利,锋芒毕露。
这伙人未免也太胆大包天,目无王法了!当他是摆设吗?
就算被上峰斥责,办事不力,丢了乌纱帽,他也要先把凶手找出来!
*
白翊夫妻、沈老爷子听闻噩耗,陆续赶到医院。
霍兰汐一路上腿都是软的,有白翊扶着,才勉强站立行走。
不多时,抢救室的门打开,出来一名医生。
霍兰汐蓦地转头,在白翊的搀扶下站起来,拉住她胳膊,“医生,我女儿……我女儿情况怎么样?”
她声音都在颤抖。
女医生递给她一份文件,如实说:“白小姐吸入浓烟过多,有几处轻微烧伤,情况并不好,还在抢救中。您先签一下这个。”
霍兰汐接过来,一看上面的字——
《病危通知书》。
她手一松,文件掉到地上。白翊还没反应过来,妻子身体瘫软,在他怀中晕了过去。
“妈妈!”白嫣尖叫着,急忙上前,握住霍兰汐的手。
女医生立即叫人,送霍兰汐去病房休息。
最终,白翊不发一言,沉默地在《病危通知书》上签了字。
交给女医生时,他没马上松手,“你们有几成把握?”
这句话乍一听平静,稍微回味一下,便能感受到暗流的汹涌。
生死之事,听天由命,非人力所能及,谁敢轻易作出承诺?
女医生道:“我们尽力。”
白翊没说什么,指尖微顿,松开了手。
到医院还没几分钟,白家上下一片乱。
沈老爷子跟他们一起到的。
老人家七十高龄,杵着拐杖,被管家扶着,跟到抢救室门口。
医生出来,却只带出了白笙的消息,他孙子呢?晏礼不在这吗?
老爷子六神无主,眼看医生要回抢救室,连忙拦住她,询问沈晏礼状况如何。
女医生道:“沈教授没有大碍。他戴了过滤面具,吸入的浓烟不多,没被火烧到,也没有生命危险,正在氧疗。”
闻言,老爷子心里的一块大石头总算落地。
他如蒙大赦,一下下地轻抚胸口,心中默念:“菩萨保佑,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温行渊外套都没穿,匆匆赶来医院。
“情况怎么样?”他忙问。
四周一时寂静。
白翊抬头,看了他一眼,表情还算稳定,但整个人挺没精神的,也没说话。
温行渊望向抢救室三个字亮起的灯光,心里咯噔一声。
老爷子开口:“晏礼没事,没有生命危险。”
温行渊紧绷的弦松了一根,旋即立刻追问:“白笙呢?”
他率先看向白翊。
白翊坐在那,垂着眼,保持同样的姿势一动不动,默然且麻木。
一股不好的预感袭上心头,温行渊不敢细想,呼吸都停了一瞬。
老爷子告诉他:“下了病危通知书。”
温行渊喉结滚动,没出声。
早在看见白翊的反应时,他便猜出大概结果了。此刻低着头,站在抢救室门前,身侧的手缓缓握紧,须臾,无力地松开。
“对不起。”他说。
这是对白翊讲的。
白翊没有回应。
随着时间流逝,他脸色像是掩藏不住了,一点点变差,如同逐渐枯萎的老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