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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伊凛沉默,剑南春有了酒,便开始说故事。
——他的故事。
“两百年前。”
“我心灰意冷,离开山门。不知不觉间,我竟回到了当年黑风沙海那处。”
“当年的我,仍忘不了朝师妹。”
“不曾想,那黑风沙海中心,竟长出了一棵参天大树,树干上有一人形轮廓。”
“在那颗参天大树下,有一间小木庐。”
“而我,也找到了阔别多年的朝师妹。”
伊凛听着剑南春的故事。。
此时剑南春的竹节里,酒已经空了。
伊凛默默为剑师兄添了几口。
他一边喝着,用一种异常平静的声音,继续说道:
“我与朝师妹见面了。朝师妹第一眼见我时,便把我认出来了。你知道朝师妹第一眼见我时,说了啥不?”剑南春笑着问。
伊凛摇头。
“嘿,你万万猜不到,朝师妹说:‘多年不见,师兄风采依旧。师妹还有两年可活,若你喜欢,便在此住下吧,也算是有个伴’。”
伊凛一愣:“啊这?”
“师兄我知道的,那棵树便是重楼所化,师妹她……这辈子仍忘不了重楼那獠。师弟你说,我怎么忍下这口气!”
剑南春痛苦地闭上眼。
“后来呢?”
伊凛好奇心被提了起来。
剑南春长叹:“后来,我还是住下了。两年后,我将朝师妹葬在了那棵树下。”
伊凛心里直呼好家伙。
“再后来,回到庆都,师兄我娶了一位普通人为妻,与她相守了二十年。”
伊凛笑了:“师兄牛逼。”
剑南春斜眼瞟了伊凛一眼,歪歪嘴:“自那以后,师兄我悟出了一个道理。”
“请说。”
“韶华易逝,容颜易老。该出手时就出手,莫要让光阴虚渡,莫要让自己的人生留下难以弥补的遗憾。”剑南春一副“老司机”的神情,摇头晃脑地拍着伊凛肩膀,语重深长道:“所以师兄我更见不得小师妹她留下遗憾,来,让剑师兄作主,择日让你们二人完婚。”
“好。”伊凛点点头。
“那就三日后。”
噗。
伊凛又一口老酒喷在剑南春老脸上。
……
……
晚宴一直开到深夜。
夏如雪被花娘拉入闺房,彻夜长谈。
养老院里空房子很多。
他住了下来。
毕竟严格上来说,他也算是老人了。
在这个世界,他经历了八百年的时光。
翌日。
剑南春这大嘴巴子,便将三日后的大婚给敲定了。
一群老头敲锣打鼓,在院子里布置结婚现场。
他们当然乐啊。
无论是能亲眼见证一对三生三世虐恋情人修成正果,又或者是又能吃一顿大餐,都是喜事,双喜临门。
若是当天能怀上了,那便是三喜临门了。
现在谁若敢跑出来反对这门婚事,他们能往死里磕。
红彤彤的灯笼挂满了院子。
喜庆的丝带连成一片。
剑南春亲自下笔,奋笔疾书,写出横幅——“祝林一、夏如雪新婚夫妇情比金坚、寿比花娘;白头偕老、早生贵子。”
据说,当这横幅挂出时,花娘三拳两下,将剑南春的左眼揍出了淤青。
但由这横幅便可看出,在他们看来,“寿比花娘”,是能和“情比金坚”相提并论的要事。
……
老人活动中心里看似热闹。
但这个婚礼,说句老实话,略显简陋。
一栋老人院作为婚礼现场
一群老人作为现场嘉宾与亲属
最后是伊凛上一世的娘。
由这些,构成了“婚礼”的主要元素。
在这个支离破碎的世界,食物虽然紧缺,但林雪集团作为世界第一大集团,物资真不缺。
夏如雪发布命令。
很快,便有专业团队,为二人量身打造礼服。
红艳艳的新娘嫁衣、新郎官的衣服,如节日般喜庆,意味着二位新人即将到来的日子红红火火。
他们选用的是大乾王朝传统的礼服。
一如当年
她叫夏小蛮,
他叫林一。
婚礼准备三天,十分仓促。
三天内,花娘几乎都将夏如雪揪在身边,谆谆教导。
二人在闺房内商量什么,外人不得而知。
但偶尔从门缝里,能传出婆媳二人欢快的调笑声。
“其实,或许这样也不错。”
伊凛站在屋顶上。
他没有无聊到用通透感知去探查两个女人所在的房间。
若世界上的一切都没有了秘密,那么也就意味着没有了期待。
偶尔有点期待感,还是很重要的。
看着忙活的老人们,
伊凛心里暖暖的。
他抬头仰望青空,心里不禁生出了一个大胆的念头。
“若是可以……”
……
“几乎不可能。”
格林察觉到伊凛心中想法,飘出来泼冷水。
“几乎?”
伊凛问。
“算了,你迟早会死心的。”
格林泼完冷水,准备匿了。
“等会。”
伊凛这下眼疾手快,抓住了格林的翅膀。
格林回头,正犹豫着要不要毁了这个有趣的玩具。
竟然敢抓她翅膀,简直胆大包天。
伊凛察觉到格林的眼神不太对劲,干咳两声缓解尴尬,连忙转移话题:“无所不知无所不能的格林,我想请教一件事。”
“嗯……说。”
格林眯着的眼睛舒展几分。
“我想知道,理论上是否能做到,假如我很想杀一个人,但无论我如何努力,都下不去手?”
“噢,很简单啊。”格林果不其然知道答案,她翅膀卷起,作成了食指状,竖在伊凛面前,煞有其事地说道:“只要将‘杀死她’这个概念,彻底从认知中抹杀掉就行了。”
伊凛闻言,瞳孔一缩一放,却平静点头:“我明白了。”
神情间,似格林的回答无法引起他的惊讶。
格林的答案其实和伊凛最初的推测相似。
格林瞟了伊凛一眼,意味深长。
然后便消失在伊凛面前。
……
时间流逝。
转眼到了大婚前夜。
伊凛在老人院房顶上闭眸沉思。
“师兄,你在想什么?”
夏如雪穿着单薄的睡衣跃上屋顶。
“我娘终于放你出来了?”
伊凛不答反问,微微一笑。
夏如雪脸颊红了红,但在夜色的掩饰下,表面上看不出什么。
她抱膝坐在伊凛身边,将脑袋轻轻挨在伊凛的肩膀上。
二人没说话,就这样仰头看着满天星辰。
“你不是在问,我在想什么吗?”
本来气氛微妙且暧昧,但伊凛一开口,就把气氛给打破了。
“真不愧是你啊师兄。”
夏如雪心里暗暗一叹,然后脑袋从伊凛的肩膀上挪开一点,看着未来夫君的眼睛:“其实,师兄不愿意说,也是可以的。”
比起问问题,夏如雪更享受安静呆在师兄身边的感觉。
“没事,反正你已经知道了我最大的秘密,跟你说什么,都不显得唐突了。”伊凛揉了揉夏如雪的头发,笑道:“我这三天,一直在想以前的事。”
“包括……我的?”夏如雪眨眨眼,眸中饱含期盼。
“都有。”伊凛没有否认,点点头:“正如我之前所说的,我从另外一个世界来到这里,就是一个过客。我在这里,没有根,直到……我进入了天剑门。‘她’在这里并没有赋予我一些奇奇怪怪的任务……”
“对了,你也许不清楚,以前我去其他世界时,都有一些非常奇葩的任务。”
夏如雪:“师兄,何为‘奇葩’?”
又是一个新鲜词。
“我给你举几个栗子。”
伊凛竖起手指,挑出了一些他过往的“试炼”细节,逐一道出。
夏如雪虽然听不明白“试炼”、“使徒”、“主线任务”是什么,但听着伊凛聊着他的经历,让夏如雪觉得很新鲜。对伊凛了解得越深,她便感觉越接近师兄的内心世界。
伊凛一说就是一个多小时。
夏如雪听得津津有味,时不时发出惊叹、窃笑。
伊凛将不少残酷的剧情,省略了。
“莫莉、小舞、蜜莉恩……”夏如雪敏锐地察觉到师兄在说故事时,有三个名字格外特殊,她耳朵微微竖起,葱白玉指有意无意地在屋檐上划圈圈:“她们似乎是对师兄很重要的人?”
伊凛沉默片刻:“是。”
这个话题有点不妥。
于是伊凛快速进入下一个话题。
“这个世界,好像每个人都在算计。”
“你爹在算计,想让你成为女帝;”
夏如雪闻言神情微怔,点滴回忆涌上心头,也顾不得纠结莫莉啊、小舞啊、蜜莉恩是谁了。
“镇南王在算计,他求的是天下;”
“泥菩萨在算计,他求的是成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花娘在算计,她求的是怀胎生子;”
“释迦佛在算计,求的是成佛超脱;”
“小无上佛在算计,求什么……算了,我懒得理会。”
“每个人都以为自己算得比别人更深,但各种‘算计’交织,到了最后,所有人都成为了棋子。”
“小希,她算的是‘未来’,她丢出诱饵,让这世界所有人,都成了她的棋子。”
伊凛低头,与神情复杂的夏如雪眼神交汇,平静道:“包括我。”
“师兄……”
夏如雪用力将伊凛的头按在自己温软如枕的大腿上。
花娘说,她儿子喜欢主动的女人。
花娘甚至教了夏如雪不少“武艺”。
伊凛愣了一下,他察觉到夏如雪的关怀,没有拒绝,于是便躺在夏如雪腿上,继续道:“我对此并不反感,因为我早就很清楚,没有实力,能成为他们的棋子,说不定也是一种明智的选择。”
嘴上说着“不反感”,但敏锐的夏如雪,却从师兄的字里行间,听出了一缕淡淡的无奈。
“所以这三天,我一直在思考着一件事。在最后,我也想为我自己,算计一次。”伊凛深深吸了一口气,说出了一句让夏如雪无比震惊的话:“我想将你们,带回我的世界。”
伊凛仰望冰冷星空:“我要带你,去看我经历过的一切,走我走过的路,感受我吹过的风,照着暖过我的阳光,与我一同,去重温我记忆中的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