姒文命的头似千斤,久久未抬起。
“皇后,怕……”姒文命哽咽,“她……”
她,与长公主不同。
长公主待我,忽好忽坏,好时恨不得将天上星星摘与我,坏时恨不得将我皮扎烂……姒文命不禁望向胳膊,手不禁蜷起。
而皇后,从未多热切,也未同我多言,却总在为凌琰添置新衣时,为凌琰烘烤糕点时,为凌琰……悄悄多备一份。
文南伯的爵位,还是她为我求来的。
我自是知道,皇后对我,并不纯粹,是为帮凌琰,更猜着太后的心思,哄老人家开心……
可,无论如何,生命中难得的温暖,总是心存感激。
“小乔,快醒吧,我……”埋在余小乔手掌的头,往她手心蹭了蹭。
余小乔听着他欲言又止,心中甚是焦灼。
一个、两个,怎么啦?
皇后娘娘到底怎么了?
凤慕晟又出幺蛾子?
得快告诉你!李墨尘是凤慕晟的徒弟!
楚婉!危险!
余小乔终于体验到有心无力,奔跑的心,急个半死,身子却一动不动。
哀哀感叹,反噬真是一次厉害过一次,哪回反应都不同。
只觉过了一个世纪,姒文命抬头起身。
她想拼命拉住,可他已离开。
门缓缓合拢,发出轻轻的一声响。
她心中不禁孤影自怜一番。
“回吧!”姒文命望着树下呆坐的李凌琰,牙缝中挤出两个字。
李凌琰缓缓抬头,“母后?真的?”
“不太好……回去吧!”姒文命的手重重落在他肩头。
李凌琰垂下头,拉着文命衣袍的手微微颤抖,“母后,为何不告诉我?”
“皇后,大智慧之人,许是看透了人生无常,聚散有时……更不想让你……”姒文命有些哽咽。
李凌琰伤心至极,唇角竟噙起一丝笑,仰头瞧着一轮清冷孤月。
突地,他一拳砸到身旁大树,树干倒下,砸碎院中巨大花瓶。
鲜血自手背,缓缓滴落。
“生病?还是……中毒?”
“毒,皇后应早知道,只是未……”姒文命声音越来越小,自己都听不见。
李凌琰猛地想到什么,抓住姒文命胳膊,“你,去年中毒,小乔帮解的?”
他眼神充满希冀地望着姒文命。
“嗯!”姒文命点头。
李凌琰绝望的眼中,蹦出一丝光亮,拔腿跑向余小乔房间。
“小乔!小乔!快醒!你快醒!救救我母后!”
李凌琰似抓住救命稻草,猛摇晃余小乔肩膀,姒文命手臂用力一挥,将他打开,“冷静些!小乔……未必。”
“不!她定能!你那么重的毒,太医都束手无策,她都解了!母后的毒,她也定能,定能解的……她,到底怎么了?为何?何时能醒?”李凌琰情绪激动嘶吼。
姒文命唇角蠕动,“小乔……小乔,她……”
实在不知如何说,怎样说,他也只是猜测,亦,焦急等待中。
“我等她醒来,和她一起回皓京。”李凌琰身子一软,瘫坐榻边。
姒文命亦坐在床榻,看着长睫微动的余小乔。
“少爷,梅若星来了。”青锋附耳姒文命。
半晌后,姒文命深望眼李凌琰,出了屋。
“我要见大小姐?”梅若星未见余小乔,冷声奇道。
姒文命眸子黯然,不知如何解释,迟疑半晌后缓言:“小乔,昏迷着。”
梅若星冷眼扫过姒文命,急步朝余小乔房间走去。
姒文命赶紧跟上。
梅若星似未看见李凌琰,着急地检查余小乔的身体,搭脉的手,不禁轻颤。
怎会这样?同夫人那时一样!
“小乔,何时能醒?”李凌琰满是哀伤,又透着一丝忐忑地问道,仿佛小乔醒来,皇后就能救活般。
姒文命看见她微颤的手指,一颗心吊起,“有事?”
梅若星摇头,姒文命与李凌琰悬着的心稍稍回落,又被一声长叹吊起。
“舫舫说,只是累虚脱,睡够自醒。”姒文命心脏咚咚跳,小声说着,带了份不确定。
“是,睡够自醒。”梅若星毫无温度地陈述。
二人同时长舒一口气。
李凌琰急问:“几时能睡够?”
“至少一月,多则三月。”梅若星走至桌案,倒了杯水,一饮而尽。
二人同时瘫坐地上。
梅若星瞧也未瞧,自怀中掏出信笺,递与姒文命,“相爷的信,你代小姐看吧。”
说着,取出针灸袋,开始为余小乔针灸,百汇、涌泉、虎口……醒针半个时辰后。
又取出药丸,温水喂下。
她记得,那时她刚习医术,夫人有这偶尔昏迷的毛病。
一年两三次,每次时长不等,有时两三天,有时一两个月,最长的一次居然睡了四个月。
后来,传授她医术的先生,专门针对此怪症,研制药丸,传与她。
故,夫人算是她第一个病人。
多年过去,她再未遇过这样的病人。可她每每想起夫人,都会不由熬制这个药丸。
没成想,这表达思念的药丸,此时竟用在大小姐身上。
梅若星未走,直接在和风居住下。
不过,治疗完毕,她并未等着余小乔醒来,而是直接出屋。
姒文命与李凌琰则守在床榻边,半步不敢离。
李凌琰如木头般。
姒文命取出信笺。
哪里是家信,分明是凤慕晟的生平,还有性格、为人处事的批注与分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