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墓园中，清脆的金属凿击声一下下响起。
    墓园的角落位置，一道身影手持锤子与钻子对面前墓碑不断凿动，时而迸起的火花照亮一瞬那道身影全神贯注的脸庞。
    距离那道身影不远处的路口，一名穿着西服，衣装笔挺的中年人面露迟疑，抬起的脚犹犹豫豫，最终轻轻迈出。
    “小兄弟，你……大半夜的，这是做什么呢？”
    中年人来到那道身影身后，神色带着几分忐忑，但更多却是好奇，探头看向墓碑:
    “齐言之墓……是你的朋友吗？”
    凿击声停顿。
    齐言缓缓扭头，咧嘴一笑，露出森森白牙:“不，是我自己。”
    咕咚！
    中年人清晰听到自己口水咽下的声音。
    他只感觉自背脊有一阵寒意蹭蹭往上窜，头皮发麻，头发似乎都根根炸立。
    在中年人惊恐的目光中，齐言让开身子，抬手拂过墓碑上的刻字，轻声道:
    “也许是时间太紧迫，这墓碑被送来时雕刻得不太好，所以我只能自己改一下，这年头，让人死都死不安生。
    哦，忘了和你介绍，那边还有一块墓碑，是……”
    “不，不要再说了，那不是我的！”
    中年人再也绷不住，以往看过的各种恐怖故事齐齐涌入脑海。
    伴随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叫，中年人一屁股坐在地上，而后转身手脚并用向墓园大门逃离。
    齐言:？
    齐言刚抬到一半的手，僵在半空中。
    “什么情况？”他疑惑自语，“我还想给他介绍一下另一个齐言的墓碑呢，那倒霉孩子死得突然，齐琳故意将这种事忽视，最后还是要我自己来弄。”
    在齐言身旁，两块墓碑并立。
    一块是齐言的，另一块也是齐言的。
    齐言收回视线，无所谓地耸耸肩，将刚刚那个奇怪的中年人丢在脑后。
    他吹了吹墓碑上凿击后留下的灰屑，看着经过自己改造后的墓碑，满意地点点头。
    两块名字完全一样的墓碑，却被细心地刻上了两条不同的墓志铭。
    ‘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挂了。’
    ‘你先去下面帮咱俩开户，然后托梦给我，我疯狂烧纸！’
    “齐言先生，还真是……如传闻一样幽默。”
    一个低沉的声音从齐言身后传来。
    齐言扭头看去，发现一名裹着面巾的扎拉克，哪怕正值大半夜，这人仍坚持戴着墨镜。
    齐言瞥了眼来人的头巾。
    “红色头巾，你是鼠王手下的灰尾部队精英，灰尾香主。”齐言点破来人身份。
    对于齐言一眼看出自己的身份，那名灰尾香主没有丝毫惊讶:
    “齐言先生能知晓我等灰尾部队的名讳，是我等荣幸。”
    “不至于，弄得我好像是什么人物似的。”齐言呵呵笑道，“你来找我做什么？”
    “……鼠王说，您下次想要消费，可以直接与我打招呼，不要拿着他与您的合影，到处吓唬人，鼠王的身份比较隐秘，所以效果不会太好。”灰尾香主老老实实答道。
    齐言干笑道:“这事是我疏忽了，我应该去找老魏要合影的。”
    他这句话，纯粹是在口嗨，但落在灰尾香主耳中，却被二次加工了一番。
    在灰尾香主行动前，鼠王亲自叮嘱，说面对齐言，绝对要仔细思考其话中深意，很可能看似随意的一句话，就代表了齐言透露出的某种关键讯息。
    而此刻，齐言使用鼠王的合影，效果不尽人意，又说要去找魏总督。
    灰尾香主脑海中思绪电转。
    这是不满意鼠王的招待，要去找魏总督说理去啊！
    灰尾香主顿时惊出一身冷汗。
    上次齐言找魏彦吾说理，就暴揍了一顿炎国监察司的上峰，更是将龙门大片建筑拆得七零八落。
    这是一句威胁！
    灰尾香主迅速判断‘局势’，而后急声道:“齐言先生息怒，接下来如果您不介意，我可以陪护在您身侧，您有任何需求我都尽力满足，并且没有您的允许，我绝不会主动出声打扰您的兴致。”
    “我没生气啊。”齐言莫名其妙道。
    “是，是我口误了。”
    灰尾香主连忙改口。
    “神经病。”
    齐言嘀咕了一句，站起身走到墓碑后面摸索片刻。
    而后在灰尾香主惊诧的目光中，齐言摸出一把铁锹，开始自顾自挖土。
    灰尾香主试探道:“齐言先生，您这是做什么，如果有什么需求您尽管开口，我会尽力满足。”
    “不是说没我允许，不会打扰我吗？”
    齐言迅速进入大佬身份，学着以前看过电影中黑道大佬的语气，哼声道:
    “你在龙门当着官，发了财，生活过得很好，有老魏和鼠王护着你，你本不需要找我，但现在你说，你会满足我，你并不尊重我，也不将我当做朋友，你甚至不愿意称呼我一声，教父。”
    说话间，崭新的墓被齐言挖出一个小坑，他将铁锹斜插进去，用力将上方的墓穴石盖撬开，露出下方空荡荡的墓穴空间。
    与此同时，灰尾鼠王已经被齐言的玩笑话吓出一声冷汗。
    没等他开口，齐言就将铁锹丢到他脚边:“不逗你，接下来的画面我建议你远离，可能会有些掉san。”
    “什么？”
    “不过也罢，就当你是为他送行的友人吧，不要让他走得太孤独。”
    齐言仰头灌下一支理智液，金色的光泽自眼眸中绽放。
    远处，从龙门闹市的方向，一支绚烂的烟花冲天而起，烟花上，还绑着某个倒霉蛋。
    伴随着尖叫声和烟花的声音不断攀升，最终二者同时到达顶端，炸成满天星火。
    “要加快速度咯，不然莫斯提马来墓园时我还在坑里趴着呢。”
    齐言轻笑一声，手腕血线探出，自上而下熟练地将他身子一分两半。
    鲜血飞洒在墓园的泥土间，齐言的笑脸裂作两半，两只眼睛满含笑意注视灰尾香主。
    啪嗒。
    两声拖泥带水的重物落地声回荡在寂静的墓园，两半齐言倒进墓穴，其中一半的手臂没有调整好方位，还搭在墓穴边缘。
    灰尾香主的呼吸渐渐变得急促，墨镜下的双眼血丝密布，浑身汗如雨下。
    “死……死了？”灰尾香主喉咙蠕动，“他为什么要自杀？”
    作为鼠王的私人武装，灰尾香主并不怕死人，比齐言死状更惨烈的情况他都见过，但用自己的能力把自己劈成这副惨状的，他确实头一次见。
    原地踌躇片刻，灰尾香主慢慢挪步到墓穴前，就想仔细看看齐言的状况。
    突然，那只搭在墓穴外面的手抬起，死死抓住灰尾香主的脚踝:
    “兄弟，拉我一把，不然这两半身子又要黏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