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欲望太明显了。”
老实说,彼时我听到这句话,只是以为他再次洞悉了我再度翻涌起来的“渴望从天而降拯救母亲”的欲望,但事实好像并非如此。
因为自那天之后,他便开始做出一些让我意想不到的举动,比如说方才关于发簪一事的戏弄。
虽然只是直觉,但我深切地觉得这和他同我说的那句话有关联。
于是我不得不再次揣摩“欲望太明显”的意思,然而我始终都没有头绪。
…
“澪小姐。”幸子抱着修治送我的妆奁盒,有些紧张地出声呼唤我的名字,将我从过往的回忆里拉回现实。
已经入冬了,庭院里树木都几近枯萎,出来的时候外头正在下雪,于是我忍不住驻足观望了会儿。她委婉地说道:“再耽误的话,晚宴会迟到的。”
我看了看怀表,时针指到了四点。
呼出一口白雾,我回过神:“啊,那走吧。”
和服挑选的是色彩鲜亮的花鸟纹样,我坐在梳妆台前,拨动妆奁盒里放着的几支樱花式样的发簪。
我很喜欢樱花,修治看出来了。
我很讨厌鸟雀,修治也看出来了。
我有时候都怀疑,任何人站在他面前都会是透明人的样子,他太敏锐了,能轻易地洞察他人的喜好,轻易解构旁人的情绪,只要他想要,就能拨动打动所有人关于喜好或者憎恶的弦。
那样的聪慧敏锐、又如浸染在深渊一般厌倦着一切,让人忍不住地想将目光放在他身上。
“要换上修治少爷送您的发簪吗?”幸子注意到我长久注视着鸟雀的目光,小心翼翼地问道。
“不了。”
我合上木盒,水银镜照出琉璃外壳的全貌,繁复艳丽的色彩,像极了浓墨重彩的津岛世家。
…
华美的灯盏亮起,外面纷纷扬扬地飘起了雪,仆人们在树枝上挂起了灯,试图让室外显得不那样单调寂寞。
虽然是冷天,但室内却没有分毫寒意。按照年龄次序的排列落座,我毫不意外地落座在修治的旁边。
落座于家主旁边,离我较远的母亲面色红润,看样子,她大概服过了我送去的茶饮——那里面盛放着治愈药剂。
窃窃私语是被禁止的,所以我不会在这个时候找修治谈话。
除了偶尔银勺轻碰杯碗的声音,晚宴笼罩着一层可怖的寂静,我专心致志地吃着饭,不敢投递多余的眼光,否则有失礼的行为传到礼仪老师的耳朵里,会挨几下厚厚的戒尺,那可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
良久,乐伎的弹奏声响起,餐具被下人收走。家主举起酒,开启了他对异能力信徒般虔诚的演讲,兄长们偶尔附和,其乐融融的样子,我全然不在状态,兴致缺缺地听着,偶尔走神看一眼同样兴致缺缺的修治。
修治的目光从人群中拂过,未曾有片刻的停留,只是游离着。
他全然未管那里聊得热火朝天的话题,也不曾告诉他们,在他这里什么异能力都无法起到效用。
玻璃杯在他手中慢吞吞地晃荡,涌出一层一层清浅的涟漪。
我时常好奇,这样的时刻,他会想什么呢?
“小澪。”不知道过了几个回合,家主的目光忽然落到我身上,将我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的思绪拉了回来:“听月本老师说,你最近礼仪修习很不错。”
我起身,行云流水地施礼:“只是尽到了女儿的本分。”
家主发出一阵愉悦的笑声,像一时兴起似的,叫他身旁弯着腰听命的仆人,“英世,我记得前些时候我偶然得到了一只珍贵的鹦鹉,拿给小澪玩吧。”
一时间,我想到修治戏弄我的鸟雀发簪,回礼的动作竟有些凝滞。不过只是霎那,身体的惯性已然动作。
“谢谢父亲。”
我说出那时对修治一模一样的答复:“我很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