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实话,我有点懵。
在大街上被奇怪的人拦住问路,好心指点后,被当事人劝诫“离开那里”,更不说那人还提及了“这样下去你会死的”这种严苛后果。
好奇怪的展开。
我还没回过神,幸子已经先反应了。
她侧身拦住我,用略带警告的语气说:“这位少年,请您不要太过无礼了。太过冒犯的话,津岛家会给予相应的‘礼遇’的。”
英伦少年打量了她一眼,目光又落回我身上:“原来如此。”
嗯?
我下意识问:“什么?”
幸子的眉头皱成一团,她还想再说些什么,“请您…”
我拉了拉她的袖子,打断了她想要说下去的话:“没关系的,幸子。”
我微微直起身子,用上了月本老师教导的完美无瑕的仪态,认真地端详起眼前的英伦少年。
他身量较我而言,已经能算很高了,我需要仰起头才能看清他的面容。
我仔细去看他的瞳仁,如漆色般浓郁。他的气质很是特殊,有一种在稚儿最纯粹的天真和成人最极端的理性里拉扯交融的诡谲感。
恍惚间,我仿佛从这气质里窥见了我哥哥修治身上的冰山一角。
有那么一瞬间,我忽然觉得,他们大概是相似的。
也可能是这样“同类”的气质,意外让我觉得有些放松。直觉告诉我,这个少年也许并不是坏人。
“我是独一无二的哦。”英伦少年瘪嘴打断我的思考,他说:“擅自将我比成他人的行为,可是相当失礼的啊。”
…嗯?
我微微睁大眼,十分确信我方才没有将心里话说出口。
他是有是异能力吗?
预知?读心?占卜?
我止住思考,习惯性地克制住自己的好奇心,微微作了一揖:“抱歉,我并没有冒犯的意思。”
“只是觉得您和我一位非常敬重的兄长有些相似。”
顿了顿,我歪了歪头说:“方便的话,可以告诉我,您方才的话是为什么吗?”
“我不是太能理解,‘离开那里’是什么意思——是指的离开温泉山庄吗?”
亦或者是,离开津岛家呢?
“啧。”少年丢过来一个“怎么这么笨”的眼神,嘟囔道:“明明已经猜到答案了。”
“……”
是津岛家啊。
但这倒不是我不想离开。相反,我很想带着母亲和哥哥一起离开,但我……大概率做不到。
“算了,你会离开那里的。”他说着让我一头雾水的定论。
我下意识相信了他的话。
想到幸子在我身边,我克制了一番问:“我会带着他们一起离开吗?”
少年说:“不会哦。”
他还想开口说些什么,一记略微焦急的声音打断了我们的对话,“乱步!你怎么又乱跑了!”
我侧过身去,来人是个中年男人,与少年的难忘面容不同,他平凡地似津岛家所见过无数个的零件。
监护人么?我下意识想。
貌似不像。
中年男人穿一身西装,手里拎着一个非常严实的包裹。
他怒气冲冲地走过来:“雇主都等久了,你还有闲心在这里搭……搭话,喂?你有在听吗!…稍微有点礼貌啊,你这小子!”
乱步并没理会那个中年男人,暗自撇了撇嘴,像个天真的稚童。
他冲我挥了挥手,如此说道:“之后见。”
他无所谓地说道:“你很在意的那个人,她也许见不到今年的大雪了。”
我愣愣地留在原地。
梅花吹落了一地,晨光从枝丫间倾泻而下,而我的背脊上爬上一层如附骨之疽般的凉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