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早晨,天刚蒙蒙亮时,我便因为身体的惯性记忆从并不踏实的睡梦中醒了过来。
窗里溢进几缕赤霞色的微光,简陋的公寓里早已没有了太宰的身影,唯有枕边的樱花发簪真实可触,告诉着我昨夜的一切并非一场幻梦。
我的确与他相见了。
这份认知令我十分安心。
深呼了一口气,尽可能地让心中的喜悦平复了下来,我这才开始打量周身的一切。
太宰领我来的地方是一间简洁而单调的两居室公寓,房间里仅有一些诸如被褥、沙发等非常基础的家具,完全找不到厨具、衣物的踪迹,冰箱、橱柜里更是空无一物。
比起住所,这里仿佛从未有人生活过,更像是毫无人烟气的旅馆,或是废弃宅邸之类的地方。
我在沙发处坐下,桌上留着一张便条,是太宰歪歪扭扭写下的。
「拜托小澪寻找到鳞柄白鹅膏,用作急事。」
鳞柄白鹅膏?
那是什么?
我有点懵,但翻来覆去,纸条上都没有记载其他东西,更不提他去了哪里、去做了什么之类的。
联想到昨夜提到的“港口黑手党”,又兼之鳞柄白鹅膏的委托,或许太宰是在处理什么棘手的事也说不定。
我只好暂时作罢,干脆等晚些时候出门寻找中也时,顺便按照他的要求照做好了。
是的。
我今日原本是打算去寻找中也的。
那时山田落荒而逃,顾及到太宰对他说的话,我本想去同他们解释清楚,但太宰的话让我顿住了脚步:“是不是在想,你可以去向羊解释「中也并不会向港口黑手党投诚」这种事。”
听着他熟络地将“中也”替换掉“羊之王”,我颇有些不太适应,但也没否认:“是。”
太宰睨着我,笑意盈盈地说道:“但是小澪没有「中也并未投诚港口黑手党」的证据喔,这可如何是好呢?”
我知道啦……我对此也相当清楚。
一来,关于太宰所说的中也向港口黑手党投诚这件事,即使我认为绝无可能,只要没有确切的证据,再怎么解释,话语也只会是苍白无力。
二来,我的确跟亲口承认自己是港口黑手党的人呆在一处,比起中也,恐怕目前我的信任危机更为严重。
“但是……”我有些犹豫。
“好啦好啦,”太宰像是找到了什么有趣的东西一样:“不要愁眉苦脸嘛,小澪那么担心那家伙的话,不如来打个赌吧?”
“打赌?”
他用神秘兮兮的语气说道:“由未成年人抵抗掠夺和防备人贩子而建立起来的自卫组织,全副的武力却都牵系在头领的身上,那么作为头领的少年,在拥有能够守护住众人力量的同时,又是否能够获得羊群的信任呢……我可是很好奇的哟。”
所以是赌羊对中也的信任吗。
“……”我叹了口气:“不要。”
且不说我从不怀疑太宰的聪颖,对于他预测出的人心,一般而言有着十拿九稳的胜面,毕竟我亲眼见证过他无数次轻而易举地在津岛家那处泥沼中搅动风云。
只单说我对羊的了解,贪婪而无限索取的群体,当“奴隶”挣脱于自身的掌控时,信任便将成为一个摇摇欲坠的词。
这是一个必输的局。
我坦诚说道:“这场赌局怎么看都会是你取得完全的胜利吧,哥哥。”
太宰颇为百无聊赖地感叹道:“偶尔也上当一次嘛,小澪。”
去羊里辩驳注定没有好下场,我决定继续寻找中也,将羊可能会有的想法与揣测与他一一道明。
对于是否需要考量羊对自己的信任,是否又想去和同伴们阐述自我的选择和作出自证,这些应该由中也自身来做出决定。
……
整理完被褥,我决计出门实施自己的计划,按照昨天太宰所说的话语而言,中也大概果真是被港口黑手党带走了,假如在大楼不远处蹲点,一定能获取他的消息。
但我没想到的是,在我推开房门时,被意料之外的人拦住了身影。
那是两个戴着墨镜、穿着黑色西装,腰间还别着枪支的男人,与我之前见过的港口黑手党的装扮如出一辙。
其中一个开门见山:“您好,这位女士,冒昧打扰,港口黑手党的首领邀请您一叙。”
我:“……”
我警惕地梭寻四周,如果只有眼前这两个家伙,那么对付他们并不棘手,但是周边明显频频投来了针刺般的视线,我猜测暗处恐怕还藏有狙击手。
面上礼貌的邀约,却不给出拒绝的选项啊,如果我否决,恐怕会被强制性地带走吧。对于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孩而言,港口黑手党的首领是否谨慎地太过头了一些?
除非他已经调查过了我的信息,或者因为我是被太宰带回来的缘故,他不得不对如此慎重。
既然如此,不妨会一会面吧。
我没挣扎,冲着眼前的男人淡淡地颔首:“那么,请带路吧。”